然后再绕过车头走到驾驶位,拉开车门坐进去,陈叶听见前后两声关门的嘭声响起,间隔极短,仿佛在昭示着主人离开的心情有多么迫切。
实在没忍住,拉着脸翻了个白眼,他是冠病毒吗,她跑那么快?
他一边腹诽,一边慢吞吞地开了车锁,坐进去,系好安全带,然后跟在杨沐桐的车后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她和自己往同一个方向去。
一直走了很远,他们都还是同路的,陈叶觉得惊讶极了,他都不知道原来他们住的地方离凤凰巷是同一个方向。
也不知道她住的是哪个小区。
终于过了在过了一个红绿灯路口之后,杨沐桐的车往右转,他要直行,这才算真正的分道扬镳。
杨沐桐从后视镜里现后面那辆一直跟着自己的车不见了,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实在是太危险了,她还以为自己被坏人跟踪了呢!
——倒也不赖她,天色太暗,路灯光也不够亮,当时又紧张,她根本不知道陈叶的车长什么样,车牌又是什么号码,更不会想到他会跟在自己后面了。
只是经过晚上这一照面,杨沐桐忽然间有些忐忑,万一再在医院碰见了,他上来也是问一句“怎么不叫小叶哥”,她怎么回答?
她真是一点都不想让同事们知道她和陈叶的关系,医院就那么大,上午生的事下午就能传到连食堂阿姨都听说,她可不想成为大家议论的焦点。
她怀揣着担心睡着了,第二天就是周一工作日,进办公室时她莫名就有点心虚,但很快,她就忙得忘了这件事。
刚从病房查完房回来,林清就找她:“沐桐,准备一下,我们要收一个比较特殊的病人。”
杨沐桐一愣,有点疑惑,“怎么个特殊法?”
“是一个有严重心脏疾病的产妇,她十年前在我们医院总院做过心脏移植手术。”林清的表情非常郑重,“这次她选择在我们分院生产,是对我们的一大考验,收进来之后,要跟心外科、麻醉科一起会诊,沐桐,这是容城例心脏移植术后生产的病例。”
杨沐桐听得头皮一紧,忙点头答应道:“主任你放心,我一定谨慎行事。”
林清点点头,拍拍她肩膀,“我相信你能管好这个患者,你向来都很细心,又有耐心,到时候记得多安抚一下产妇,缓解她的紧张情绪。”
杨沐桐又点点头,应了声是。
唐璐这时候递过来两块巧克力,笑嘻嘻地说:“敏姐不知道哪儿拿回来的,还挺好吃,都分没了,我给你藏了两块。”
杨沐桐失笑,道了声谢,然后看一眼外包装,都是英文,剥了一块吃进嘴里,浓郁的可可香味充盈口腔。
她只吃了一块,把另一块给了自己带的学生。
接到病人是在快到中午的时候,一大家子陪着来的,孕妇的肚子耸得高高的,四肢却纤细,连脸都小小的一张,脸色有点白。
但是杨沐桐去病房一查,又觉得这个胎儿不大,甚至算得上小,她跟林清说:“估计不会过五斤。”
“不大才好,她这情况,大了容易出问题。”林清叹口气,让她请会诊。
杨沐桐点头,转身让学生去给她拉一个床边心电图。
谈话室里,一边坐着林清、杨沐桐和心外科主任、麻醉科主任和手术室护长,一边坐着即将临盆的孕妇和家属,气氛有些凝重严肃。
一附院的整个信息是联网的,杨沐桐在电脑上查到了孕妇十年前在总院心外科的病历资料,包括手术记录,然后打印了几份,分给来会诊的几位同事。
林清的意思是:“情况比较特殊,不适合顺产,建议剖腹产。”
心外科的意思也是这样,现场还要有心外科医生参与,随时准备抢救。
生孩子本来就是走鬼门关,心脏病产妇生孩子,那不叫走鬼门关,叫闯阎王殿,运气不好的,碰上阎王爷今天心情不好,一刀就给你收割了。
进了医院,产妇和家属就都听医生的了,战战兢兢的,脸色都不太好看,当婆婆的还一直在嘟囔:“说了不要生不要生,没有小孩又怎么样,领养一个不好吗……”
杨沐桐听见,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那位阿姨,没想到这竟然是婆婆,而不是娘家妈。
产妇本人倒是一家里最镇定的那个,“十年前我的心脏移植手术就是在你们医院做的,我相信你们的技术,可以保证我和宝宝的平安。”
听听,多么充满了信任的语气,这医患之间的信任之墙多么牢固!
但偏偏就是这样,杨沐桐和林清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苦笑。
对方这话的重点其实是最后一句,所谓的“相信你们的技术”,实际上是要求他们必须毫无差错,必须保证母婴的安全,至于可能失败的可能性?人家不接受的,就没想过。
所以看似是对医院的信任,实际上也是一种施压。
但病人已经收进来了,他们也只好说:“我们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转头就紧锣密鼓地拿出一个手术方案来,这要多学科团队互相配合。
等杨沐桐从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已领过了一个多小时,刚坐下想问唐璐今天中午点不点外卖,就听护士在外边喊:“谁请了神内的会诊啊?医生来了!”
坐在她对面的谭敏立刻站了起来,杨沐桐递过去一个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32床说失眠好几天了,我给她请了个会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