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不下去,只是重重哀叹一声,无奈地道:“罢了,罢了,如今再说这些做什么。”他道:“天子那边老臣会替太尉大人顶着,至于到底是何人将那件旧事透漏给的天子,还得靠大人来查。”
宋裕说着,转身慢慢地离开,步履阑珊,却听身后传来了赵翊喑哑的声音,他说:“我与她是两相情愿。”
宋裕一惊,转头之间赵翊仍然坐在案几前,手抵在额头上,大半张脸都埋在黑暗里,他喑哑地说:“不是他们所想的那般,她是愿意的。”
宋裕眉间渐渐地舒展,声音也不自觉的平静了许多,他看着赵翊,目光是慈祥的,仿佛再看着一个做了错事却无法挽回的后悔的小孩子,他说:“老臣相信大人。”他说完,躬身行了一礼,离开了。
赵翊则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
另一边,邓节将玉儿安置好,便去了刘萦那里,一进屋便又闻到了那股浓重的药汤喂。
刘萦见她,便要起身,道:“夫人”
邓节按住她的肩膀,说:“你快躺下吧。”然后去倒了一杯水,端至刘萦的嘴边,喂她喝下,道:“原本上午就想来看你的,只是有事情给当误了。”
刘萦微笑道:“夫人不必挂怀,妾知道,夫人是同太尉大人出去了。”
邓节心口猛地一跳,再一想,府中上下人都知道,刘萦虽然卧病在床想来也能听到下人们议论,并不稀奇。
刘萦说:“太尉大人对夫人也很好。”
邓节忽然想起来赵翊身上那脂粉的香味,笑道:“哪里,太尉大人昨夜还是同孟澜过的”她说:“太尉大人对我,不过是像你说的一样,逢场作戏罢了。”
“哦?他在孟夫人那里过得夜?”
邓节接过水杯放在案几上,微笑道:“孟夫人身上的脂粉香很特别,我闻过便记住了。”
“那夫人呢?夫人你可喜欢太尉大人?”刘萦笑问。
邓节打湿帕子的手一僵,不知怎么,今日同赵翊的对话就浮上了眼前。
……
“我问的是你同天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
“你最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她的手一点点收紧,攥着白巾,她当时应该说实话吗?说她曾经和天子的过去?
铜盆里的水是凉的,她的皮肤也渐渐的冷了。
不能说。
纵使赵翊不信任她,她也不能说,她说了,赵翊只能更加防备她,况且那些她想忘记的满是疤痕的过去,说了又能怎样呢。和他赵翊又有什么关系呢,说了不过是加深他们之间的芥蒂罢了。
“夫人”
邓节回过神,将帕子拧了,准备给刘萦擦脸,道:“你方才说什么?”
刘萦笑说:“我问夫人可喜欢太尉大人,夫人怎么走神了呢?”
邓节笑笑:“你觉得我可会喜欢太尉大人?”
刘萦说:“这种事情别人怎么会知道,还得问自己的心。”她微笑道:“不过,妾劝夫人一句,今日也好,明日也罢,喜欢上哪个男子都好,就是不要对太尉大人动真情。”
“为什么?”
刘萦从她手里抽出拧干的帕子,垂着眼帘看着,唇边带着微笑:“因为太尉大人,他是没有心的。”
她说:“若是夫人动了真情,那痛苦将会接踵而至。”
邓节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对赵翊动了真心,赵翊他同孟澜同房也罢,纳别的女子为妾也罢,她都不觉得内心酸痛,甚至平静异常,唯独她与他敦伦之时,他亲吻着她的嘴唇,她的耳垂,他的手抚摸着她的身体,温柔的,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她的心便会像是被一点点地浸软,渐渐地,渐渐的,便也忘了他是她的敌人。
她喜欢他吗?她不知道,不清楚,哪怕是她自己的心。
不过她清楚的是赵翊是不同的,和桓文不同,和江东的那些清俊的公子们不同。在她单薄的人生里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
吃不准,摸不透。
邓节转而一笑,道:“你入府比我要早,可对太尉大人动心了。”
“动了”
邓节一怔,万没想到她会这么痛快的认了,刘萦说:“第一次见他便动了,那时他才十八,而我已二十有一,纵知他只为一时□□的欢愉,却也不由的深陷其中。”
邓节说:“你是四年前入的府?”
刘萦点头道:“是。”
邓节说:“玉儿的娘也是四年前离世的。”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道:“太尉大人不是还有兄弟吗?怎么府中除了玉儿,再没见其他人?”
“夫人不知道的吗?”刘萦惊讶地道,又说:“太尉大人还有三个兄长,两个弟弟,但是几乎都已经死了,只剩下一个年纪最小的,方才十二,现如今镇守在青州,但是手中也并没有实权。”
刘萦说:“其余四个,病得病死,战得战死,都不在了,我也都没有见过”又道:“不过玉儿姑娘地娘亲我倒是见过。”
“哦?真的吗”邓节问道:“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刘萦仔细地回忆了一下,道:“妾也只见过几面,印象里是一个很美丽的人,出身也很好,是宋尚书的侄女。”
“宋尚书”
刘萦道:“是,颍川宋氏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原本他们是支持河北吕复的,夫人也知道,赵家出身不好,太尉大人的父亲在世时,便就不受世族们的待见,早年在中原更是无立锥之地,还是多亏了宋尚书,方才争取到颍川大世族宋家的支持,当时的宋氏家主就是宋尚书的堂兄宋扬,也因此在王邈叛乱之时在宋氏的帮助下得到了颍川,继而,荥阳柳氏,河内司马氏,这些与宋家世代通婚的高门至此才渐渐转向了赵家,而在宋裕的斡旋下,最后宋扬才勉强同意将他的独女宋绾嫁给当时年长她近二十多岁的大将军赵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