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日出的光辉,大金杯缓缓停了下来,他们到了。拎上柴油抱着狗,三人直奔炉子间。
蠢狗的身躯已经有些僵硬,他们将它放在了清理干净的炉床上,然后在它身边铺满了新采摘的鲜花。
游子亲手给它梳顺了毛,将那个它最爱的响铃球放在了它的脑袋边上。
蠢狗安安静静地躺在了那里,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只是身体不再起伏,口鼻前不再有热气。
陈则和石壮壮陪游子站了很久,游子始终肃着张脸,一言不。他们想着或许该给游子和蠢狗留下最后的独处时间,于是互相给了个眼神,默契地朝外走去。
还未走出炉子间,游子开口,“开始吧。”
“好。”陈则点点头,确认了运输带轨道上没有异物后,便着手准备将炉床推进去。
刚要推,游子却冲了过来喊道,“等等!”
陈则看着游子扑在了床炉上,再次将蠢狗抱在了怀里,鼻子有些酸,他突然有些不忍再看下去,于是转过了身。余光瞥到石壮壮也学着转了过去,正仰着脑袋看天花板,时不时抬手抹一下眼角。
背后,游子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蠢狗,你怎么说睡就睡了,你那股子蠢劲哪儿去了。”
……
“以前都是你往我怀里扑,你都不知道你有多沉,现在你知道被扑是什么感觉了。”
……
“你现在住的地方大不大,够不够你撒开腿跑。”
……
“就你这蠢样子,肯定路都找不对,不过回家的路你总归认识吧。”
……
“都是我的错。”
……
“下辈子……你还要不要做我的狗。”
……
……
半小时后,三个红着眼的男人一同将炉床推进了炉子。
炉中腾起的火焰,只是瞬间便将蠢狗吞噬,生命的伟大,在终点的四方格子里,却仿佛渺小得不值一提。
陈则大致估算了下需要的时间,按蠢狗的体重,至少得四十分钟。
于是,等待焚烧的过程里,三个男人索性并排坐在了庭院边的阶梯上,只是眼前的风景并不太美好,庭院太久没人打扫,早已是杂草丛生。
陈则想掏手机打时间,结果从口袋里落出了一个元宝,是他父亲的那个半成品。陈则脑海里想象着元宝的形状想将其折完,却越折乱。
此时,一只黑色的猫咪跃上了围绕庭院的墙头,自高而下地俯瞰着他们,眼神里颇有几分睥睨众生的味道。它踩着步子走到了阳光里,拉长身体伸了个懒腰,黑色的毛在照耀下油亮地闪着光。
陈则看到这只猫,有些愣神。
这猫通体柔顺的黑毛,看起来保养得很好,只有在嘴角处有一圈白色的花纹,就像是嘴里一只扑腾着翅膀的飞蝉。
它还有着一对黄绿异色的双瞳,在手电筒的照射下,就像是两颗深色的翡翠一般,幽深,却又着光。
陈则不由低声喃喃,“玄眼衔蝉……”
“啥?”石壮壮和游子都没听清,困惑地看向陈则。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猫有点眼熟。”陈则摇了摇头,低头继续鼓捣手中的元宝,心里则回想起自己上一次看到玄眼衔蝉,是在家中的一本老相册上。
陈则依稀还记得父亲给他讲解相册时说的那些话,说这猫嘴角的纹路,叫做衔蝉。而它的一双异瞳,叫做玄眼。父亲还语气特酸地说爷爷小时候不喜欢自己,宁愿整天抱着只猫,也没抱过他一次。
故此,陈则印象深刻。
石壮壮颇有兴致地逗了会儿猫,只是这黑猫却异常高冷,丝毫不配合他的逗趣。只是一会儿,他便意兴阑珊了。
“真狼狈啊,连猫都嫌我们。”石壮壮坐回阶梯上,点了根烟。
他朝着遥远的天空吐出了一个烟圈,然后看着烟圈漫无目的地飘出些距离,却又很快散开,“感觉现在的咱仨就像是当年那只生了病的蠢狗,就是缺个游子来拉我们一把。”
“被我拉可不是什么好事。”游子苦笑,打开手机刷了两页招聘网站,消息列表为空,之前的投递仍然石沉大海。
石壮壮凑过去看了两眼,问道,“咋样?”
“不好找。”游子摇摇头,“不是要应届生,就是要三年起步的工作经验,还有些要找有三年工作经验的应届生,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进得去。”
“这也太扯了。”石壮壮用力嘬了口烟屁股,然后将其捻灭,“不过总比我好,我除了开车啥也不会,都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则哥呢,有啥子打算没。”
“没。”陈则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继续鼓捣手中的纸,然而它的模样却距离元宝越来越远,“不过我妈让李叔给我找了个,说是在小学篮球队当助教。”
“学校的工作不错啊,说不定以后还能混个正式的老师当当,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