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科佑凭着记忆拐了无数个弯,来到一片待拆迁的平房前。
他的手掌摸上一面画着乱七八糟涂鸦的矮墙,对莫欣远用几乎确定的语气说道:“这里!我印象很深!当时看到这里的时候时间已经很晚了,我在家里睡觉,突然就看到一群拿着棍子的人围着我,一棍一棍把我逼在墙边揍,很逼真!我当时还以为自己还没睡着就开始做噩梦了,现在回想起来,所有的这些都是他的曾经的经历!”
莫欣远心里一颤,他知道周科佑看到的幻觉都是第一人称视角的,相当逼真,他能印象那么深,可见当时的场景是有多么惊险:“后……来呢……?”
“后来我就再没在幻觉里见他回到过孤儿院。”
“……”
“再往后他开始从纯打架变得上刀上枪,再到后来,他自己打的时间少了,直到我们开始真正查到他的组织、我看到乱七八糟的打斗场景为止,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楚学佐自己真刀真枪地上了,我猜那次就是他们组织换老大的时候。”
他们边聊边往回走,不知不觉之间就回到了通往孤儿院的石板路上,再往前没多久就是孤儿院。
越是往里走,小时候在这里渡过的记忆画面就一张一张像是翻相片一样出现在眼前,原来并不是不记得孤儿院的岁月,只是因为和养父母太过幸福而丢在记忆的角落里了而已。
孤儿院的正厅前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的一侧墙面上设有照片角,那里整整齐齐地贴着无数照片。
而从这些年代各有不同、孩子的年纪都参差不齐的照片之中,莫欣远居然一眼就看到了周科佑和楚学佐。
他们俩的个子实在是太高了,即使是在一群五六岁的孩子里,这两人也像是两根竹竿一样杵在人群当中,足足比其他的同龄孩子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甚至比看起来更大的孩子也高不少。
周科佑和楚学佐的照片一共只有三张,其中两张是集体照,只有一张是两人的合影。
那是一张两人亲密地靠在一起的脸部大特写,两个男孩儿笑得都很开心,剃着超短的板刷头,五官有现在的影子,但是线条远不及现在那么坚毅,看起来是一对特别调皮的小男孩儿。
有意思的是,他们有很多特征都是对称的,画面左边的这个,上排牙齿的左侧有一颗虎牙,另一个则长在右边;一个左眼的双眼皮较深些,另一个相反;连额前的发圈也是对称的。
他们真的很像,如果面对面站着,简直就像是照镜子一样,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
“哪个是你?”莫欣远指着这张照片问道。
“右吧……?好像是左……”周科佑的手指在两个男孩儿之间犹豫地转来转去,最后放弃地垂下了手,“我也不知道,我印象小时候是有一颗虎牙,不过长在哪边我已经不记得了……”
大个子随即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莫欣远担心地看着他:“阿佑,你没事吧?”
“……”周科佑看了莫欣远一眼,眼睛里都是一些复杂的情绪。
莫欣远从来没见过大个子像现在这样难过的样子,竟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他,过了一会他才想到说:“我们回去吧,其实只要知道你们是兄弟就好了,不必创根问底非要弄出个真相来了。”
周科佑点头,可两人刚准备走,从里院走出来一个看起来挺严厉的中年妇女,见到走廊上站着的两人,又看了一会儿周科佑,竟朝他们快步走来,边走还边招呼道:“小佑!你是小佐还是小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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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被人一眼就认出,周科佑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中年妇女倒是大方地笑了笑,这个笑容使她面部的线条都舒展开来,看起来不像第一印象那样严厉了。
“很惊讶我会认出你来吗?你和小时候一点都没变。”她说。
确实是没怎么变,莫欣远在心里附和道。
既然是周科佑的“旧识”,他们也就自然而然聊了起来。
说了一会儿话,两人得知这位中年妇女竟然是当年照顾周科佑和楚学佑的文化教员,现在二十多年过去,她已经在几年前升任至院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