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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恰同学少年时十七（第1页）

肖胜利虽然家就在离合川主城很近的钓鱼城下面，直线距离也就15公里左右，但回一次家也是比较麻烦的，比较费时间。先要走到合川城北很偏僻的合川丝厂那儿，再下到河边的码头等船过江，花两角钱坐轮渡过河，然后再走两个小时山路才到得了家。

肖胜利也就一个月才回一次家，因为他是是体尖生，所以力气也要大一些。他每次回家，都是挑一担米来，四川话反而是这样说的：担一挑米来。

有时星期天的下午，柯俊文就能看见肖胜利嘿着嘿着的担着一挑米，动作熟练地晃悠晃悠来到学校，浑身肌肉鼓突，也还是有些吃力的。也是一到校门肖胜利担来的米就被老师用粮票换走了，他就把两个箩篼叠在一起，一手提箩篼一手提扁担地回到宿舍。

在一个在校的星期六，他提前给同宿舍的柯俊文，周军，印洪武他们讲，第二天带他们去钓鱼城耍。

柯俊文小时候在家听跛子幺幺边编草鞋边讲故事时，听他讲过钓鱼城的传奇：“钓鱼城那可是我们合川的骄傲哟！”

跛子幺幺一边熟练地编草鞋，一边自豪又夸张地给柯俊文讲故事：“当年蒙哥大汗是率领十万大军，气势汹汹的直扑四川，杀得是人仰马翻，见人就杀见粮就抢啊，那时的四川到处是血流成河啊！”柯俊文一脸惊恐的听着，为蒙古铁骑的残暴而胆战心惊。

“蒙哥大汗用重兵把我们的钓鱼城是团团围住，围得像个铁桶一样是水泄不通啊！可是我们的钓鱼城三面环水，到处都是悬崖峭壁，城墙修得牢靠得很，都是黑门大（很大）的连儿石修的，炮都打不动。钓鱼城在高高的山上，蒙古人再厉害，他的箭也射不到啊！马儿在那些陡坡山沟里，也跑不动啊！打了上百次，蒙古大军也打不上去，死伤惨重。”柯俊文听到这些，心里非常高兴，听得津津有味更加入神。

“蒙哥大汗打了钓鱼城半年时间也打不进去，那也是急得不得了，他的手下好多大将都遭死到这里了！我们王坚大元帅那是率领将士们英勇杀敌，硬是让蒙古大军寸步难行啊！”柯俊文心里是深深敬佩那些抗击侵略的英雄们啊！

“蒙哥大汗就这样围了钓鱼城黑久，以为会把城里的人都饿死，哪不知有一天，山上的将士和百姓们把一挑挑的把鱼和米往城外倒，还在山上大声喊，蒙古人，你们来呀，你们再打十年也打不上来，再围十年也饿不死我们！气得蒙哥大汗是急火攻心，差点吐血啊！而这个时候，山下的蒙古军队反而是饿得不行，加上他们又怕热，那个狼狈样子硬是不摆了！”跛子幺幺边讲边哈哈大笑。

“哪坎有那么多吃的，还有那么多鱼啊？”柯俊文充满好奇地问跛子幺幺。

跛子幺幺把一根麻绳在嘴里捻了捻，不紧不慢地讲：“嘿，你就不晓得了哈，我们钓鱼城里头有一口井，一年四季那是清水长流，根本不缺水。而且更神奇的是，井里面有好多鱼，吃都吃不完。那口井直通下面的河里面的，所以鱼多得很！”这就是柯俊文从民间听到的合川钓鱼城最传奇的说法。

“就这样过了黑门久（很久），蒙哥大汗后来急得不行了，就亲自到前面去督战，结果遭一颗炮弹打死球了！”跛子幺幺绘声绘色地讲着：“结果蒙古人就这样军心大乱，见皇帝都死了，所以赶紧逃跑大败而归！”

柯俊文从那以后，对合川钓鱼城就一直很向往，这次有机会去游玩，心里充满期待。

第二天很早，他们照例是天蒙蒙亮就先去体育场跑了步，然后洗净吃了早饭，一行人就往钓鱼城方向而去，一共五个人：肖胜利，柯俊文，周军，印洪武和小个子精灵鬼康多钱。

康多钱一路像猴子一样欢蹦乱跳的，他说话声音有点嘶哑，像从喉咙里面半吼一样的声，周军则憨憨厚厚的一路跟着。他们一行五人在码头等了一会，上了轮渡还候了十来分钟才开船，船人不多还不算满员。这是柯俊文人生中第一次坐船，心里高兴新鲜又略有点害怕。

当船稳稳地在江面滑行了一段距离后，柯俊文紧张害怕近于恐惧的心才安稳了下来，他反倒觉得坐船真舒服，是一种享受。船体在江面顺畅行驶带给他身体那种悠然感觉，让他觉得身心都轻快顺畅起来，江风拂过脸颊还有点凉凉的，开阔的江面让柯俊文心神也跟着宽广起来。每种新事物的体验，都带给柯俊文一种惬意的满足感。他有时望着江面黄的水漩，有时欣赏船行时两边江岸的风景，约莫十分钟就到了河对面码头。

肖胜利领着他们向钓鱼城西侧的一个山湾走去，到达这个山湾的时候，柯俊文注意到，山体并不是非常陡峭也并不高，和他家后面的山坡没什么两样，唯一不同的是那一片山湾没种什么庄稼，全是一片杂草和灌木丛，一条不引人注意的小路隐藏其间。

一行五人都觉得有点披荆斩棘的英雄气概一样，有说有笑地走在这样的小路上，并不怎么累人就慢慢爬到了山上，费去半个小时左右时间，每个人还是有点累。

当他们慢慢进入景区时，每个人心里都是怀着崇敬之情的。青石板道路和年代感很强的石头城墙，在他们心里留下坚不可摧的印象。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并不是参天大树，但还是有不少古树耸立其中，柯俊文心想，这些古树一定是见证了钓鱼城之战的殊死拼杀的。柯俊文站在山上古城墙边，抚摸着那些长满青苔略带寒意的巨大条石，放眼眺望山下蜿蜒而过的嘉陵江和远处的太阳，想像着当年两军对垒战鼓震天的情形。

当柯俊文他们走到钓鱼城新东门一处城墙时，看到有一个介绍，上面大致讲：蒙古人的大汗蒙哥就是在对面约三百米开外的脑顶坪瞭望台，亲自督战窥探前线时，被宋军一炮轰伤，从此蒙哥大汗一病不起，没过多久死在了重庆北碚缙云山下的温汤峡。柯俊文站在那里，久久地望着那个小山包，心里百感交集，难以想像当年让欧亚各国都闻风丧胆的人物，却死在这么一个区区不起眼的小地方。

浏览钓鱼城的过程，柯俊文这才第一次全面地了解到蒙宋第二次战争的历程，也才详细地了解到”钓鱼城保卫战“的历史意义。

由于侵略战争长期以来蒙古人都连连获胜，蒙哥全然不把钓鱼城放在眼里，他趾高气扬地说：“不出一月，我将会踏平钓鱼城。”可是钓鱼城的坚固却远出他的想象，从公元1259年二月起，蒙哥亲自督战，指挥蒙军数次进攻。虽然缺兵少将，但南宋军民的爱国热忱还是让他们团结一致，拼死抵抗。蒙军接连损兵折将，就连总帅先锋汪德臣也毙命于钓鱼城下。蒙哥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耻辱？他横扫欧亚，未见敌手，欧洲各国之人也是闻风丧胆，因此他也被西方史学家称之为“上帝之鞭”。他更加疯狂地攻击钓鱼城，但仍是一无所获，七月的时候，蒙哥也折于钓鱼城下。因此钓鱼城也被各国史学家称之为“东方的麦加城”、“上帝折鞭处”。

蒙哥大汗在钓鱼城下的败亡，其影响是十分巨大的。先，它导致蒙古这场灭宋战争的全面瓦解，使宋朝得以延续2o年之久。进攻四川的蒙军被迫撤军，蒙古进攻宋朝的南北两支军队基本上是按预定计划进军的，只因蒙哥在西边四川的主攻战场的失败而功亏一篑。

其次，它使蒙军的第三次西征行动停滞下来，缓解了蒙古势力对欧、亚、非等国的威胁。1252年，蒙哥汗遣其弟旭烈兀动了第三次西征，先后攻占如今伊朗、伊拉克及叙利亚等阿拉伯半岛大片土地。正当旭烈兀准备向埃及进军时，获悉蒙哥死讯，旭烈兀遂留下少量军队继续征战，而亲自率大军东还。结果蒙军因寡不敌众而被埃及军队打败，蒙军始终未能打进非洲。蒙古的大规模扩张行动从此走向低潮。因此，钓鱼城之战的影响已远远越了中国范围，它在世界史上也占有重要的一页。

柯俊文倒是从这个世界闻名战例中总结出一个经验：无论做什么事，在遇到一个久久都无法攻克的难题时，不要蛮干，应当停下脚步，仔细沉着冷静地分析原因，哪怕花多点时间，也要直到找到解决之道时再进攻，而不能急昏了头急于进攻，造成全盘皆输的失败！

柯俊文那天在钓鱼城古战场久久徘徊，站在山上的护国门望着狭窄的下山道那一步步台阶，以及万丈深渊下的嘉陵江，他才觉得钓鱼城是真正的号称”倚天拔地，雄峙一方，三面临江，形势陡绝“，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险峻之地。在内城浏览时，他一直在留心跛子幺幺传奇故事里的那口井，但他没有找到，直到离开他还为此感到深深地遗憾。他又观察了钓鱼城其他地方，从他现有的眼光来看，也觉得钓鱼城没什么险可守。

但在浏览钓鱼城之后，随着柯俊文文化知识，历史知识和地理知识等等的长进，以及对于古代经济、道路、植物对山地覆盖的影响，他渐渐明白，钓鱼城在“冷兵器时代”，确是会“一夫挡关，万夫莫开”的。

1952年以前，合川境内一条公路都没有，那在7、8oo年前的古代，“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不是什么怪事了。况且那是用刀砍马跑人跳箭射的“冷兵器时代”，怎么能比得了现代战争的火炮装甲的威力和攻势？柯俊文听自家婆婆还说过，婆婆年轻的时候，大约在193o年前后，到处都是森林和比人还高的灌木草丛，连柯家新房子后面及曹家院子后面，离人住处不过百米远的湾湾都经常有狼等野物出没的。

所以没经历过那个只靠脚走的时代，是无法理解当时地理环境的险恶的。再加上那时的医疗水平的低下，连个痢疾就会很快要人命，何况是属蛮夷之地潮气瘴气肆掠的四川盆地，各种热病瘟疫横行，极寒之地外来的蒙古人哪受得了这样环境的长期折磨？

柯俊文慢慢从这些理解中，又得出一个道理：没经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当事人的感受的！于是他又由此想到另外一句话，叫做：“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如果没有经历过别人的痛苦，就不要去劝说他人善良大度，也就是说不要轻易去揣测他人，站在圣人的角度将自己的想法强加给别人。

柯俊文觉得自己有点越想越远，他在心里感叹：“钓鱼城啊钓鱼城，没想到你还能让我懂得这么多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