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依回了长乐巷,闻红毓在做饭。
闻女士手艺好,现在身上还肩负着托教机构小朋友们的午餐大计。
她这两天没心情正经吃饭,这会菜香四溢,肚子发出抗议,她趴在厨房门口撒娇:“妈,有没有我的啊?”
闻红毓扭头瞥她,吩咐:“收拾饭桌。”
“行嘞。”
饭桌上零落散着些红枣莲子和杯子,闻依收拾好放到餐边柜,边上还有一罐茶叶,闻依拿起来看,哟,洞庭碧螺春。
她送客户都不舍得送这么好的牌子,不喜欢喝茶的闻女士哪来的茶叶?
闻依扬声说:“妈,这茶能喝吗?我泡点。”
闻红毓立即放下菜勺过来,一把抢过茶叶放到柜子上层,呵斥:“别什么都乱动。”
有情况。
两菜一汤上桌,闻依习惯性盘腿坐起来,闻红毓从旁拿了鸡毛掸子敲她腿,闻依乖乖放下,吃饭。
吃过几口,不经意提起舅妈交代的事:“舅妈说要给你介绍个男的,我看过,条件还不错,什么研究院的教授,工作体面挣得多,有个结了婚的儿子,性格说挺温和,你要不见见?”
闻红毓今年刚五十,底子好保养得也好,乍一看跟三四十没什么区别,妆化得艳些指不定能勾上个小鲜肉。
因而舅妈邻居等好事者但凡知道个“合适男性”都想给她介绍,从闻依一岁到闻依二十八岁。
母女俩不太当回事,闻红毓眼神都没给一个,“吃你的饭。”
闻依呵呵笑:“茶叶谁送的?”
闻红毓抬眼瞪她,“不吃滚。”
“行行行不问。”闻依收起笑,再出声多了些真情实感:“妈,要是喜欢也合适就让我见见呗,又不丢人,有个人陪着你说说话挺好不是,我保证不回来打搅你们。”
闻红毓放下筷子,“你先操心你自己,再过两年三字头,看谁要你。”
“三字头怎么了?三字头才是女性发光发热的时候,而且不是跟你说了,我这辈子不结婚不要。。。。。。”
话没说完,肚子里小胚胎似乎长了意识,不满妈妈即将出口的言论,让闻依身体一阵恶心,忙跑向卫生间。
她怕闻红毓听见,关紧门,开了水龙头,淅沥水声将干呕声掩盖。
两三分钟后再出来,闻红毓眉心果然紧着,闻依解释:“中午吃的外卖不干净,恶心反胃。”
闻红毓信了,闻依松口气。
要是现在给闻女士知道怀孕这事,她非得跟自己断绝母女关系。
闻依没有父亲,舅舅舅妈还有当时未过世的外婆都说她爸死了,每次问都是死了,二十八年,闻红毓独自抚养她长大。
现在社会包容,但要换以前,未婚先孕的单亲妈妈能被一人一口唾沫淹死,闻红毓早几年做过场大手术,医生说与长期郁结于心有关。
闻依小时候听得多了自然麻木,再来一回无所谓,但闻红毓性格要强,光她去做医药代表这事都能跟她生几年气,更别说如今,闻女士不会同意,所以她不能说。
闻依怕再待下去露馅,匆匆吃完饭回去。
御庭府离长乐巷二十分钟车程,地理位置好,装修高档,均价十万,闻依自然买不起,租的。
做她们这行,一个本地户口,一口熟稔的本地话,再加上你背的包你的车和你住的地方,比任何销售技巧、饭桌上多少瓶红的白的都管用。
闻依从一介小白到深谙其道只花一个星期,带她的师父最初看中她的户口优势,入职当天让她先买几身像样的衣服,再买个包,把自己捯饬好了再见人。
第二天带她去见心外科一个主任,见完,师父直接把这个客户丢给她维护,闻依就此比其他一同入职的同事开始先挣钱。
后来独立负责一所医院,再到一个片区,再到自己带新人,闻依每次出场必定光鲜靓丽,精致得如同富家大小姐,骗过不少客户,差点连她自己也骗了。
闻依进门,踢掉鞋,往沙发倒去。
一个月前同为销售主管的严赋私下联系她手下一个徒弟,又联系和她关系比较好的一附院药剂科李主任,妄图找出她这几年工作中的错处,好趁风口把她拉下水。
他自然找不到,闻依有底线,只赚自己该赚的钱。
找不到就气急败坏地设计,设计失败,那天后上班严赋脸都绿完,气得手发抖。
区域经理顺利落入闻依囊中。
可如今位子还没坐稳,怀孕了。
她所在纽安药企虽是外企,但制度完善,对怀孕女员工极其友好,调岗或减少工作量,各种慰问,连产假都比法定多出十天。
可她不想要这些福利啊!!
等她九月怀胎,加三个月产假,一年多不能喝酒应酬,再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闻依闭眼,烦得不行。
既然孩子父亲也不想要这个孩子,那她没什么好再犹豫。
一个流产手术而已,要人命的概率能有多大,大不了去其他城市看看,总不能全中国都没她这个血。
。。。。。。
秦南山一夜没睡,书案前的书自闻依来后再没有翻动,倒是旁边烟灰缸多了不少烟头,杂乱无章。
天色微亮,光线浮白朦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