孰轻孰重,再了然不过。
耳闻窃窃私语之声渐起,樗里偲愈急切,他一直觉得公子的仁义是能吸引他投靠的魅力所在,此时却对这份不合时宜的仁义有些恼火。
眼见樗里偲的着急神色,扶苏突然笑了,他心意已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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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阳夫人心不在焉地绣着吉服,却突觉指尖微痛。
手指抬到眼前才现是被扎破了,殷红的血珠刚刚渗出,早有宫人急忙上前以欲以丝绢包扎。
夫人没去看慌乱的宫人,她的心思都在章台宫。
扶苏已经在里面跪了半个时辰。
王离与蒙毅焦急地在殿前来回踱步。樗里偲语焉不详,两人只知祭天时出了大事,却不知何等大事能让王上如此震怒,至于斥退所有人。
此刻,大门紧闭的殿内只有三个人。
跪伏于地的扶苏,静坐于上的嬴政,隐在王上身后的赵高。三人俱是面无表情。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始皇都会有一丝自内心畏惧的扶苏,此刻却是心如止水。有些关隘,一旦跨了过去,再回就是一片坦途。
扶苏知道,随着今日父子两人的心照不宣,那份对始皇帝的,不知是来源于自己还是这副身体前一个主人的敬畏之心,已荡然无存了。
终于,那个如大理石雕塑般的伟岸身姿缓缓起身,一言不甩袖而走。赵高迈步跟随,只偷眼看了看仍一丝不苟跪在地上的公子扶苏。
正坐立不安的蒙毅第一个现了推门而出的公子,快步上前扶住腿脚有些不稳的扶苏,“公子,如何了?”
扶苏自然知道对方问的不是自己的膝盖,轻笑道:“无恙。”
蒙毅与另一侧王离俱是松了口气。
公子笑容一如往常般和煦,蒙毅却察觉到其中多了一丝其他的意味,一丝他只在大王身上感觉过的意味。
这究竟有何深意,蒙毅想不透,只知道公子无恙,这才是最重要的。
扶苏忍着双腿的剧痛,在两人的搀扶下一步一停地艰难前行,走出宫前突然想起一事,“王离,帮我个忙。”
“公子只管吩咐。”
“去找樗里偲,让他带人去把那块绿色的石头埋到地底深处,再把土夯实。”
“绿色石头?”王离疑惑不解。
扶苏没多解释,“樗里偲知道是什么东西。还有,一定转告他,千万不要直接用手碰那块石头,千万千万。”
王离点点头,将此事记下。
扶苏在两人搀扶下上了车,然后又对蒙毅道:“找人给母亲捎个话,让她安心。”
蒙毅自然应承下来,拱手作别。
“王上不打算彻查此事了吗?”赵高忍了很久,终究还是多了一句嘴。
嬴政翻动竹简的右手微微一顿,心弦紧绷的赵高赶忙下跪认罪,方才的话,刚一出口他就后悔了。
“为何要查?”
赵高虽然后悔多嘴,但王上问话不敢不答,只能小心斟酌道:“公子似乎……似乎并未实言相告。”
早已从黑冰台密探处得知了此事来龙去脉,嬴政自然知道扶苏对自己撒了谎。但同时,扶苏又没有撒谎。
当着在场众人的面,那番言语自然是不折不扣的谎言,回到宫中在自己面前的复述同样也是。
然而接下来的长跪不起,扶苏所表达出的意思,就很有意思了。
简单来说,扶苏那复述之后的一跪,就是在告诉始皇帝,他撒谎了;而始皇的沉默,也是在告诉扶苏,他知道他撒谎了;之后扶苏的沉默长跪,是在表明,他知道他知道他撒谎了。
这才是始皇帝最满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