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佣心知她是急切地想瞧一瞧小孙儿跟未来的孙媳妇,便抿嘴笑道:“是呀,等会跟小少爷他们,在后院散散步,年前种的紫荆花都开了满树呢。”
老夫人点头笑道:“阿明他们还要多久呀,是不是路上堵车——”
正问着,却望见红漆雕花的大门被推开,管家领着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她的小孙子,另一个矮一些的小姑娘,想必就是孙媳妇了。
她这半年眼神越不好,眯着眼睛,都望不清人,急得按住轮椅,颤巍巍地就想起身往前走。
唬得女佣连忙扶她坐下,嘴里直道:“您这是做什么呀。”
却见一个圆脸小姑娘迎上来,喊老太太“阿娘好”,声音亮亮的。
宋杭之听庄景明讲,老夫人从前在沪上长大,便用沪语同她问好。
老夫人许久都没听到乡音,心中涌起百般乡思,抓着她的手,怜爱道:“好,阿娘好的呀。”
待她看清楚了杭之的一张脸,忽地有一瞬间愣神,总觉得小姑娘的眉眼熟悉得很,仿佛在哪里见过,一时又记不起。
宋杭之见老夫人盯着自己瞧,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怯,却听庄景明笑道:“嫲嫲,外边风大,您前日咳嗽才好了些,这会子又站在风口,身子受不住的。”
他抬眼瞥了女佣,女佣赶忙笑道:“是呀,老夫人,有什么话呀,咱们进屋子里讲。”
饭桌上自然是其乐融融,老夫人爱热闹,年轻时也是长袖善舞的人物,宋杭之性子里又带点“人来疯”,跟老夫人熟了之后,便左一句“阿娘”右一句“阿娘”同她撒娇,哄得老太太心情大好,都多喝了两碗笋汤。
庄景明在边上瞧着这一老一小捧哏逗哏,也不讲话,只是浅浅地笑,偶尔给杭之夹菜,给老夫人添汤,眼神温柔。
上天垂怜,他想,这便是他这一生最大的福气了。
----
同老夫人道别后,庄景明开车送杭之回家。
在薄扶林道等绿灯时,宋杭之百无聊赖,四处张望,忽地瞪大了眼睛。
她望见家宜与一名男子在街头热吻。
宋杭之细细地看,认出男子是上次在养和医院见过的林涛。
她拽拽庄景明的衣袖,示意他往那边看。
庄景明瞥了一眼,若有所思道:“你都认识他?他是家宜近日雇来的保镖。”
宋杭之吃惊道:“家宜在同保镖拍拖?”
庄景明笑道:“三姐一向恋爱大过天,她做事业好拼命,交男友更拼命,只要开心快乐,并不在意对方身世。”
宋杭之不讲话。
其实家宜自小练习芭蕾,身材舒展,像广告女郎,高挑婀娜。但林涛身形高大,紧紧拥着她,衬得家宜小小一团。
在潮湿的春夜里,薄扶林道点起灯,一路烧到海与天的边际线。街角的暗影里,家宜同身边那一位放肆而热烈地亲吻,好像这一刻是做贼偷得,永远不能够再拥有。
----
上环皇后大道,ThenetgRoom咖啡店。
Ju1ia从薄扶林道匆匆赶到急庇利街,见沈弘杉一个人坐在那向她招手,顿时摘了墨镜,往桌上一扔,道:“a1ex呢,怎么就你一个人。”
沈弘杉殷勤地招来服务生,替她点好馥芮白,才笑眯眯道:“他去把妹,你快死心,有我一个不够么。”
Ju1ia刚放好手包,听见“把妹”,立马问道:“宋杭之?”
沈弘杉惊讶道:“你认识她?”
Ju1ia点头道:“正仪集团千金狂恋a1ex,大学时在伦敦留学圈无人不知。”
她从手包拿出记本电脑,不顾对面沈弘杉幽怨的小眼神,边敲键盘边问:“a1ex何时爱上她?他一向冷面冷心,我都怀疑他是否会爱人。”
沈弘杉斜倚沙,嘴角挂起一撇吊儿郎当的笑:“扯个证么,又不一定非要爱到死去活来。”
Ju1ia心下明了,冷笑道:“我就知道你们没有心的”。
沈弘杉急忙坐直身体,道:“冤枉冤枉,a1ex有没有心我不敢打包票,我自己的真心就差掏出来给你瞧了!掏出来也不是不可以,不过应该长得挺血腥,你不是晕血么!”
“何况我又不用抢皇位,娶谁做媳妇全凭我开心。你瞧,小茉莉不就是咱俩爱的结晶。”
他讲话向来是三分假四分真,假话里掺点真情,显得深情款款,Ju1ia都当耳旁风的。
只见她冷冷道:“我未委托律师行告你,已是看沈sir面子,感谢他托人替我父亲沉冤昭雪。”
沈弘杉笑道:“是吗。我可记得那天你主动的很,无论如何也算不上被迫。对了,我还拍了几段小视频助兴。”
Ju1ia看着他,脸色惨白。
沈弘杉笑意更深,道:“寂寞长夜啊,我这几年全在靠它。”
他眨了眨眼睛,很有些委屈的意思。
Ju1ia终于无法忍受,道:“无耻下流。”
沈弘杉笑道:“你我认识十年,哪一天我不是无耻下流?不如你教教我,如何做a1ex那样的正人君子。”
他嘴角都挂着笑,Ju1ia却感到他眼中翻涌的冷意。
----
二〇〇三年夏天,信和集团董事局主席庄汝连在一次例行记者会上,透露小公子庄景明即将结婚,女方是正仪集团的千金。一时全港哗然,坊间小报一向又毒又贱,都写大公子、二公子惨遭出局,小公子连夜上位,吃相难看,被庄汝连怒斥一派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