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瑛
接着他拿出一枚白玉小印,沾了红墨往上一盖,是一只身有云纹的小鸽子。
钱阿全道:“再有九千担粮食的购置,按市面的粮价,要四千五百两。”
这条子吕瑛也批了,钱当场就去了一半。
王周周说:“六千难民过来,还要给他们安置的地儿,幕天席地的睡,按琼崖岛这时不时下雨的季节,怕是要淋死不少人。”
话说到这,大家心中一凛,知道又一个大开销要来了。
六千人的屋子,便是按户分,也要至少一千二百间屋子吧?就算是建厘人的船型屋可以搞得便宜些,这么大的量也够恐怖了。
吕瑛:“此事我有计较,秋瑜找人画了一套图纸给我呢。”
他拿了图纸出来,上面画的是一排排二层小楼,小楼建的宽,一楼就有七八户,每户只给十平不到,里面可摆四张床和几个柜子,还有公用的厕所、厨房,澡堂则在楼外另建。
“这是临时安置房,用以安置难民,届时男女分开住两个区。”吕瑛挥了挥图纸。
“等他们在此地定下来三年,就得出去自己建屋住在农田边,这些安置房也不用拆,因为到时候本县会扩织坊、糖坊等地,工人可以带家属住这,也可作为廉租房,租给无片瓦遮身的穷人。”
金银是搞工程的,他问:“在琼崖岛,这样的屋子怕是不够结实。”
琼崖岛如今二层三层的建筑都是稀罕物,因为建材强度不够,把屋子建高了以后怕是顶不过一季台风。
吕瑛:“秋瑜这次急着回湖北开石膏矿也是为了这个,他说石膏矿可以搞出一种叫水泥的新建材,建的屋子很是结实,加上烧砖,唔……只算成本的话,材料加人工,算三千两吧,县外那个烧砖的炉子也得扩了。”
卖货收的九千八百两税,这就只剩下一千六百两了,这又要去掉买牲畜苗的六百两。
吕瑛批完条子,身心舒畅:“还有一千两就留着吧,做备用金,还行,没动用我的私房就能接下这么多难民,定安县可是出息了。”
听到他这么说,所有人又是想苦笑,又觉得骄傲。
王周周卖乖:“都是孙少爷教得好,我们才出息的。”
但凡几位县官换个琼崖岛以外的地方做出这份成绩,全省的长官都得记住他们的大名,将他们列入“能吏”范畴,拉拢升官都会随之而来。
现在大家却都做了吕瑛的马仔,不过他们心里也明白,这份成绩后面,是吕瑛拿吕家的武力压住一切不服,打杀了一批地主,又压着他们教着他们才能做出来的,因此对吕瑛是真的心服口服。
要是放往年,县衙里交了给上头的税,可是连满足自己的运作开支都不够,那可真是到处都是窟窿眼儿,哪有这样还能剩余钱的好事!
吕瑛说:“你们今年就三件事要做,一,盯好夏粮和秋粮,二,收好税,三,接好六千难民,做得好了,我年底再给你们封大红包。”
今年定安县最大的花钱项目也就是收难民了,这笔钱已经用三月前的进项抵了,也就是说,三月以后再赚钱,可全就是净收入啦!
说起这一茬,大家伙又提起了干劲,经过这阵子的磨砺,现场全是精通实务的人,他们在心里算着。
琼崖岛一年收两季粮,五六月收去年冬季种下的粮食,叫收夏粮,十月收春耕种下的粮食,叫收秋粮。
今年定安县春耕做得好,发动了五千劳力,一共耕了三万亩的地,可以说是远超预计,也是全县人民在雨神后裔吕瑛的号召下干出来的成果,若今年天公作美,到秋季能收上六百万斤的粮食。
至于去年的冬季播种嘛……因为吕瑛那时候还没收定安县,在全县县官默契摆烂、地主们疯狂压迫百姓的情况下,播了种的耕地竟只有一万五千亩,最后大约能收上两百五十万斤。
嗨,反正今年肯定能粮食自足了,还能余一点储备,这就是好事了!
甘蔗地一年只能割一次,今年的割完了,下次要等冬季,且不说这个,盐和丝绸这两项是一直在做,且能一直赚钱的,这是细水长流且丰厚的进项。
算盘这么一打呀,大家的心都晴朗了。
县衙之外更是一片欢腾喜庆。
孙少爷的商队回来了,他们将大量的货物换成了白花花的银子,送到了他们的手里,除了应缴的税,其他钱都一分不少的给了!
织坊大门,纭纭亲自拖着一辆板车,几个女娘跟在车边推着,都是满脸的喜意。
纭纭大声喊:“吉叶子,吉叶子,快来咯,我把钱带回来啦!这次卖了好多银子!”
一厘家少女冲出来,皮肤黑黑,眼睛圆而大,像只猫,她用口音很重的官话问:“多少?我和姐妹们可以拿多少银子买粮食和盐铁回山里?”
吉叶子这次出来,身边跟了好几个厘家女子,都是想给家里赚盐糖布匹、铁制农具才来的。
纭纭直接打开箱子,一片银光在太阳底下刺得人眼疼。
“好多呢!”
吉叶子这辈子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钱,她双手捂嘴,喜得尖叫起来:“啊啊啊!”
随着女孩的尖叫,绣坊里的女娘、小倌都跑出来,有些容貌姣好又年纪不大的,都是吕瑛从暗门子里拉来强迫从良的,还有的年纪大些的妇女也喜不自禁,纷纷聊着。
“这下我可以给小宝做件新衣了。”
“我要买鸡蛋给囡囡吃,可怜我的囡,出生到现在没碰过一点荤腥。”
另一边,符老汉也和几个年轻人拖着银子,走在修得平整的土路上,待看见海平面,他便发出长长的啸声,身边的几个男人也啸起来。
悠长的喊声令盐田中的盐工站直身子,海边的船型屋里钻出人来,有人看到了符老汉,指着他欣喜地嚷着,众人便朝这聚过来。
符老汉笑着喊道:“兄弟们——有钱了——可以买鸡买鸭——买布买鞋啦——”
甘蔗园里,一名叫陈高的年轻人一边哭,一边往家里走,他叫着:“娘,我们有钱了,孙少爷真的把工钱都发给了我们,我在琼山买了布,你快来看啊。”
羊二姐摸索着走出来,她眯着昏花的眼睛,摩挲着粗布,喜不自禁道:“我儿出息,好啊,好啊,娘给我儿做件新衣,便能说媳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