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没有在她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就故态复萌的话,这句话的说服力还会更强。自从孩子出生后,男人认为她的纽带和枷锁已经系牢,愈变本加厉。
即使对她动手,男人也觉得没什么好怕的。他不断地取笑她,说她的父母不可能原谅她这个为家中添耻的女儿,没有工作的女人又要如何才能养活这个孩子。
他全然不管家中的事,深信只要有孩子在,她的生活就会被紧紧限制在那片空间里,再也迈不出去。
事实上,他的预想也全部成真了。
毕竟铃木岚做不到像他那样狠心无视初生的幼儿。
动手动脚,冷暴力,奚笑谩骂只有他在家,这就是家庭生活的主题。每次他对她动了手,孩子都会在一旁大哭。而曾经亲密的爱人抓着她的头,指着孩子冷笑道“你看看,没有我,你们母子两能去哪儿知不知道每年有多少单身母亲带着孩子自杀”
举目无亲,又没有工作,看着眼前的他那张陌生的脸,铃木岚满眼绝望。
她机械地照顾着家庭,所有的家事重复上千遍,早已驾轻就熟。她能把自己的家收拾得像爱知老家的房子一样整洁,温馨,甚至连布置也尽量向它靠拢。但是再怎么做,对她而言,这里都没有她的母亲温暖气息。
东京,只有年幼又懂事的孩子是她唯一的眷恋。
附近的家庭主妇和年轻女孩中渐渐流传起关于一副眼镜的神奇传说,许许多多的人都说那副眼镜拥有特别的力量,能够给人带来好运。
他们甚至能清楚地举出例子来。
而铃木岚也的确见过一些使用者戴上眼镜后精神焕春风得意的样子。
人世间的你我就像是一只只刺猬,用尖刺伪装,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然而柔软的腹部,是刺猬们共同的软肋,一旦击中,就是必杀。生活很多不能向他人倾诉的烦恼,就是刺猬之腹。
因为无能为力,所以才会期盼能有奇迹诞生在身旁。
这样的奇迹真的能够存在吗铃木岚叹息着,戴上了眼镜。
羽原智纱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自青春期育以来,她便频繁地在上下学的电车上遭人骚扰。
在学校的时候,羽原智纱曾经无意中听过一些同学对电车骚扰表的看法。男生说,那是女孩子穿的太少不自重;而一部分女同学却一边辱骂那些色狼一边借由被骚扰的事间接炫耀自己的性魅力。家中的父母固执而守旧,一直都对她所在的学校意见很大,认为这间学校的女生制服裙子太短,远不如宗教高中的服装端重。
因此,羽原智纱只能保持沉默,电车上尽量用包和外套去遮蔽和保护自己的部位。
戴上眼镜,对羽原智纱而言,运气加持作用似乎不是太大。天空与街景和以往一模一样,也没有常人看不见的英雄从天而降。羽原智纱略感失望,情绪低落地上了电车。
她像往常一样,谨慎地将包挪到臀后挡住身体。早高峰期的电车,拥挤得就像一颗果实饱满的石榴。在这无比拥挤的环境里,几年来一直为人所骚扰的羽原智纱敏感地感觉到,有一个男人在借着电车行进的规律,一点点地挤到自己身边来。
不要
她抿紧嘴唇,一手向后仔细捂好裙子。但是那男人的手却慢慢、慢慢,从试探到肆无忌惮地贴到她大腿上轻轻抚摸。
羽原秋纪低下头,浑身抖,抓着吊环的空手用力到关节白。
这个女孩子是怕了。男人想着,惬意地吸了一口气,少女淡淡的香气味宜人。弹嫩的身体,缄默不言只会抖的小小鸟儿,多可爱啊。
多次做过类似丑事的男人十分有把握,像这样柔弱的小女孩,不管心中有多少意见与愤怒,敢直接表示出来的始终少之又少。
少女的恐惧与不甘之于此类变态,无疑是一剂美味的调剂品。
男人尽情贴着她的身体曲线,继续骚扰着。忽然,他身前这具小小的身体的主人开口了。
“您能不要摸我了吗,大叔。”
诶男人一愣。
周围的乘客听见声音,前前后后转过头看向他们这里。被这样打量,男人老脸一红,瞪道“你说谁呢,小姑娘。”
“我也没有直说是你啊,你为什么要主动接话呢。”羽原智纱微微撇过头来,语气怯怯道。看向这里的人越来越多,电车低呼比平时更为寂静。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终于无法忍受地吼道,“说话可要注意点啊小孩子,你这样胡说八道给我造成困扰可怎么办”
男人抓住她的衣领往后一扯,正要色厉内荏再次威胁羽原智纱,一只手忽然抓住他的手腕。
“要我说,你这样的行为才会给我造成困扰吧”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女性皱着眉头道,“大家大清早还要去上班上学,都已经很烦了,电车上还要遇到你这种性骚扰别人后威胁受害人的变态,我们有做错什么吗”
男人梗着脖子粗声道“这是污蔑”
又有一个人凑过来拍着男人的肩膀“这可不好说啊,你刚才用那个姿势贴这个女孩子贴得那么近,我们可是都看到了。即使没有骚扰,这样正面贴着人家女孩子,也太不雅观了,你是想做什么呢”
男人红着脸还想辩白,靠车门的一个工薪族打扮青年平淡道“不管有什么借口,你去和警察说吧,不用急。”
羽原智纱喘了喘气,对自己刚才的勇气感到微小的吃惊。还好,结局不坏。
男人已经被第二个出声的青年给抓住胳膊,等待电车靠站后移交警察。羽原智纱不去看他,转向刚才出声帮助自己的人,一一道谢。她一抬头,忽然看清对方的脸,愣了愣,那三人看见她,又看看彼此,都露出失笑的神色。
四个戴着眼镜的人心照不宣地点点头,继续做着自己的事。
铃木岚拿到眼镜后,就去幼稚园接孩子回家。母子两玩儿了一会儿,到做饭时间,孩子乖乖地拿出母亲买回的蔬菜,一摇一晃地走到小凳上坐下,力所能及地帮母亲洗菜的小事。铃木岚笑了笑,拍拍他的头,起身去邻居家借了一件东西。
这样做真的可以吗铃木岚暗暗自问,她回头看去,孩子在她身后睁着一双大眼睛懵懵懂懂地看她。铃木岚将那件东西放下,蹲下抱着孩子,轻声问道“你喜欢爸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