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故,她锁着铁链的模样,使孤莫名挠心。
孤第一回感到腹中有些许火烧。
孤竟想好好地欺辱她。
可那小东西是个男子,孤有洁癖,亦十分厌恶龙阳之好,罢了。
她在雪里拖行受凉,起高热,昏睡中浑身打着摆子,孤不嫌她肮脏,将她抱起,她在迷糊中竟叫起了什么“大表哥”。
这是孤第一次听见“大表哥”这三个字,孤听了十分不悦。
她污了孤的心意。
孤将她适才碰过的袍子丢进青鼎炉中,三两下就烧了个干净。
孤要审她。
审这“大表哥”到底是谁。
她说叫顾言。
孤说了,孤审人无数,再狡猾的细作都休想瞒过孤的眼睛。
查。
细查。
孤在魏军之中亦有细作,查个什么顾言轻而易举。
那小东西颇有意思,孤叫她魏俘,她与孤强调自己叫“小七”。
呵。
小七。
你当是什么好名字,贱名罢了。
孤虽扬言要杀,到底不忍见她受罪,因而还是召了医官,给了她清粥腌菜,也给了她孤的羊毛毯子。
密使来报,说王叔在蓟城称病,闭门不出。那人如狐般狡诈,必要趁孤督军,于暗中筹谋生事。
原打算早日归朝,到底不忍见那小东西于途中熬死,孤为自己寻了个巡视边关的由头,使大军又在魏地逗留了几日。
孤回营的时候,她已备了满满一案几的饭菜。
狗腿子一样为孤端来什么木山药茶,还炖了鱼汤,做了油饼与辣羊肉。
军中伙食不好,艰苦是真,她的乡野粗食,孤还算喜欢。
但孤一句都不会称赞,孤仍要审她。
孤以审她为乐。
孤审她时,好似狼戏狸奴。
这小狸奴聪明又嘴硬,玩起来颇有意思。
孤少时不曾有的玩物,好似突然有了。
不过是个魏俘,孤竟许她乘坐孤的马车。她自知低贱,十分规矩,大多时候垂着脑袋安静待在一角,连动都不怎么动。
孤觉甚好,留她身边伺候好似也是一件有趣的事。
但在易水别馆,孝廉又一次催杀魏俘。
他跟随孤有十多年,是第一个察觉孤对那个小东西有了不一样心思的人。
他说,“只怕时间久了,公子舍不得了。”
孤以角觞掷地,斥他满口胡言,不使他看出异样。
因孤果真不舍了。
孝廉给孤鸩毒,他说公子身边不能留魏人,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孝廉用了几乎两年的时间来佐证他的话,孤那时未曾想过,孤高瞻远瞩,竟也用了三年的工夫来推翻此话。
孤留的人,孤要的人,得站在孤的一旁。
孝廉一走,她便来了。
适才她那清瘦的身影就打在木推门上,定然听见了孤与孝廉的话。
但她没有痛哭流涕,也不曾哀告求饶。
就在孤跟前跪坐,脱去孤的鞋袜,仍旧静静地为孤沐足。
她才十五。
孤问她,可有什么要求的。
她依旧垂眉,她说,“那便求公子给小七一个不痛苦的死法。”
她的眼泪骨碌滚下,滚进了水里,打上了孤的足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