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安世把话全部说完后,才意犹未尽地坐回榻上。
虽然癫狂和贪婪已经退去,但似乎仍然意犹未尽。
他似乎只是想一想这个阴谋,就足以感到畅快了。
这十几年来,天子时不时就要敲打张安世和他背后的世家大族。
虽然在大汉开疆拓土的过程中,他们也得到了实惠,但日日活得如履薄冰,怎么可能没有怨言。
如今能够放开所有手脚拼死一搏,自然会觉得畅快无比。
“子儒,要以什么原由举事?”韦贤问道。
“皇后无道,勾结霍党余孽,妄图谋逆篡位,天子伤重不能理事……”
“我等大汉忠臣,举兵平叛,护驾救主,名正言顺。”
“有了这段日子的筹备,百姓中那相信霍党余孽死灰复燃者,没有十之八九,也有十之六七了。”
“我等振臂一呼,百姓定会跟随。”
张安世流畅地说着整个计划:整个计划不知道在他脑海中预演过多少遍了。
其中难免有粗糙错漏的地方,但是这种关乎天下大势的“阴谋”又怎么可能没有错漏呢?
“包围未央宫,护住县官,不让县官受佞臣蒙蔽,这就是关口。”韦贤说道,不知为何就有些心虚。
他自然应该感到心虚,口口声声说要防止县官受佞臣蒙蔽,但是他内心深处知道自己才是那个佞臣。
只是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了。
今日的情形和几十年前那场巫蛊之乱的情形很相似,只有控制住天子,才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未央宫只有两千兵卫,若是猛攻,不难攻下。”张安世点头说道。
“到时候,若县官不愿意下诏废后,不愿意立刘子辅为储君,我等如何是好?”韦贤问到了关键。
“县官深明大义,一定会明白我等的忠心的,但是我等也绝不可让上官太后的计谋重新上演。”
韦贤听明白了,轻叹一口气之后,点头同意了下来。
县官活着能下诏,县官死了也能下诏。
而且,县官只要活着,那永远都是一个后患,他随时可以推翻前面的那道诏令。
不管是为了让县官同意废后立储,还是为了让县官永不反悔,县官都不能留了。
十六年前,霍光让霍显去向上官太后请“废帝”的诏书。
上官太后先写了诏书,而后又当众否认了诏书,让霍光在众目睽睽之下背上了传“矫诏”的罪名。
天子借着这个理由拉开了倒霍的大幕。
张安世等人做的事情,和霍光做的事情一样,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们当然不允许同样的事情再上演一遍。
“子儒,若真是这样做,我等就要背上弑君的骂名了……”韦贤苍凉地说道。
“韦公莫要忘了天子曾说过的话,史书是胜者所写的,只要最终取胜,骂名落不到你我的头上。”
“当然,县官也不会背上骂名,他会得到一个明君的美名,然后像孝武皇帝一样获得一个庙号。”
寥寥数言之间,张安世竟然就定下了天子的命运。
不管天子同不同意废后,他都会死在子虚乌有的霍党手中。
到时候,还会是张安世和韦贤这些忠臣来替他报仇雪恨的。
有些癫狂的张安世坚定而自得地说着,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一刻的他有一些像曾经的霍光了。
只不过那时的霍光因为跋扈而自得,现在的张安世会因为恐慌而自得。
“那皇长子柘那边如何了结?”
“韦阁老放心,我早就给西域都护去了书信,他会想办法处置皇子柘的。”张安世笑道。
“西域都护是中亚都护和安息都护回援长安的必经之路,子儒当真有把握说服刘病已?”韦贤不放心地问道。
“我与家兄,及丙公对刘病已有救命之恩,他又最看重恩义二字,定然会明白我等苦心的。”
“更何况,我给他开出了一个高价,一个任何人都不可能拒绝的高价。”
张安世没有卖关子,将自己开出的价码摆了出来,又让韦贤吃了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