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天子常常挂在嘴边,韦贤这些朝臣早已经是听腻了。
如今在他的口中却完全变了一个味儿。
“父亲,当真要做这……这险事吗?”韦玄成有些痛苦地问道。
韦贤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把自己准备好的一番话说了出来。
“再过几个月,皇长子柘就要回长安了,到时候他会被立为储君……”
“你常去未央宫给皇长子柘授课,难道看不出他是一个什么品性的人吗?”
“他也许不会像县官那样狠毒手辣,但却和县官一样看重那些出身低微的庶民寒族……”
“若是让他即位,县官打压世家大族的政策恐怕又要延续三四十年。”
“父子两代人,前后六七十年,对我世家大族竭尽全力地打压,世家大族还有出头之日吗?”
“我韦氏一门,在大汉当了几代的忠臣,何尝又想真的做这样的险事。”
“但是县官自掘根基,我等怎可不挺身而出,为世家大族做些事情,为大汉做些事情,为天下做些事情?”
“若是你能将此事应承下来,为父愿意替这天下给你行一个大礼……”
韦贤说到这里,就强撑着要站起来,真的就作势要向韦玄成行礼。
这举动吓得韦玄成连忙就从榻上站了起来,抢先向自己的父亲下拜请罪。
“父亲,是孩儿忤逆了,不该追问父亲的!”韦玄成也有些哽咽地说道。
“那……”韦贤再问道。
“父亲说了,既然是为了韦氏一族的延续,孩儿知道要如何做。”
“如此为父就放心了。”韦贤擦着一把老泪说道。
……
韦贤说服了韦玄成,最重要的一个关口就解决了。
他没有停留太久,乘上安车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韦玄成站在门下,眼圈微红烫,心情没有平复。
在门口昏黄的灯光之下,韦玄成的面目时隐时现,模糊不清。
许久之后,他叹了一声,转身回到了府中。
……
阴谋一旦铺开,就再也停不下来了。
再精确的计划,在实施过程中也会不断地生变化,脱离始作俑者最初的设想。
韦贤离开大司马府之后的几日里,大汉天下的局势继续不断地生着变化。
常惠率领大军攻入了广陵国境内,刘胥的军队节节败退,被占领的城池一座座被光复,重新回到大汉的治下。
但是,至少还要再过一两个月,常惠才能彻底在河网密布的广陵国将这支叛军一网打尽。
而长安城中最后的一万五千南军和北军分散出,赶往了霍匪闹得最凶险的那几个郡县。
不管征讨霍匪的行动是否顺利,他们也都难以在短时间内集结,形成一股强有力的力量。
长安城里那些四起的谣言逐渐平息了下去,巫蛊之乱看起来更没有接连诱后续的恶果。
可刺杀案和巫蛊案仍然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
这几个月突然掀起的动荡似乎平息了一些,但是最后却又还是留下了一些“尾巴”,让人放不下心来。
一些聪明人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他们开始四处打探,却毫无头绪。
整个长安城进入到了一种诡异的风平浪静中。
随着天子“专心养伤”的诏令通传天下,内阁经过集议之后就可以代替天子直接批红。
内阁大学士们相当于获得了部分朝政的最终决定权。
当然,这看似赋予了内阁极大的权力,但实际上意义并不大。
因为在如今的内阁中,忠实执行天子政策的内阁大学士有魏相、王吉、安乐、常惠和韩增五人。
代表世家大族利益的只有张安世和韦贤两人。
常惠和韩增领兵在外,韦贤又老迈不能任事。
在这相互牵制的态势之下,内阁的权力并没有飞膨胀。
更何况,天子只是在离内阁不远的宣室殿里养伤,没有离开未央宫。
在这种情况之下,任何人都不敢在内阁里独断专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