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严睿被噎得一滞。
他刚才还在纳闷,未央一向牙尖嘴利,得理不饶人,怎会那般轻易放过王婆子,他现在明白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
思虑片刻,严睿道:“纵然不是你的意思,从夏对老夫人用毒,你也难逃管教不利之责!”
想起被吓得面无人色的老夫人,以及难产的严梦雅,严睿对未央的厌恶又多了一分,道:“你这些年来做出来的恶事,又岂止近日的这两件?”
“似你这等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人,我只将逐你出严家,便是看在你死去的母亲的面子。你不思己过也就罢了,反倒在宗正丞面前颠倒黑白,当真是不知所谓!”
未央道:“严右丞口口声声说我的丫鬟对老夫人下毒之事证据确凿,但不知从夏是否已经认罪画押?”
严睿冷笑,道:“她素来对你忠心耿耿,又怎会轻易认下此事牵连于你?”
“既是从夏不曾认罪伏法,严右丞有甚资格指责于我?”
未央向李季安施了一礼,道:“宗正丞明鉴,从夏是母亲带来的丫鬟,与严家没有任何干系。严家越过我,严刑拷打从夏,便已经是犯了欺压百姓之罪,而今又肆意污蔑他人奴仆,更是其罪不轻。”
“你休得胡言乱语!”
严睿满面通红,道:“你母亲既然是嫁给我为妻,她的奴仆我如何处置不得?”
“严右丞终于说实话了。”
未央凤目微挑,凉凉道:“严右丞想处置的,只怕不止从夏一人吧?还有我母亲出嫁之日的十里红妆。”
她以前总想不明白,严梦雅不过是父亲养的外室生的女儿,模样才情样样不及她,纵然楚楚可怜,父亲也不至于处处偏袒严梦雅,从不肯相信她的话,而今死后重生,她才恍然大悟——她的存在,昭示着严睿贫寒的过去,只有她死了,严睿才能正大光明做这偌大府邸的主人。
可笑上辈子的她却将严睿当做至亲至近的父亲,对严睿百般尊崇,哪怕心中恨透了严梦雅抢她的未婚夫,她也怕严睿伤心,不曾对严梦雅狠下杀手,后来更是以为严睿厌弃了自己,心灰意冷接受严睿送自己回乡下反思的结局。
可是这样一个她视为神祇般崇拜敬爱着的父亲,对她却只有算计。
严睿将她送回乡下,心上人对她派出劫匪,她牵挂了一辈子的两个人,竟是这样不堪的货色。
上一世的她,当真是被猪油蒙了眼睛。
思及往事,未央心底只剩下恶心,冷声道:“而今严右丞未查明老夫人中毒真相,便将我逐出家门,为的不是替老夫人出气,而是为的是母亲留给我的万贯家财!”
“放肆!”
严睿再也忍不住,手指重重拍在桌上。
然而未央却是理也不理他,径直继续道:“我母亲奋不顾身嫁你之时,你一贫如洗,身无立足之地,是我母亲将你一家老小接来,在这府上过日子。”
“严右丞怕是忘了,这严府原不叫严府,而叫做兰陵乡君府,不过是数年前你说母亲去了,再用母亲的兰陵乡君门匾不合适,这才将门匾换做了严府。”
“我母亲是乡君,而你是白身,母亲怕人说闲话,你心里受不住,便动用了关系,为你在少府谋上一职,让你得以入朝为官。桩桩件件,我母亲哪里对你不住?”
未央说起往事,严睿想起那个被她辜负的女子,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愧疚,然而比愧疚更多的,是他以前的窘境被未央重新提起。
严睿面色微尬,轻啜一口茶,掩饰着自己面上的不耐烦,想出口打断未央的话,又恐此举会引来李季安的不喜,只得生生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