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终于开始明白,原本公主不是与世无争,而是她甚么都做不了。
她救不了自己的夫君,救不了小皇孙,更救不了何晏。
高贵的出身让天家子孙锦衣玉食,可也给他们披上一层无形的枷锁,终其一生,无法挣脱。
残阳如血,未央脚步缓慢。
侍女们跟在她的身后,一向话多活泼的从夏,此时都陷入了沉默。
夕阳的余辉迎面照在未央身上,未央胸前的暖玉泛着柔和的光,漫入未央酸涩的眼角。
未央低头,无声看着何晏送给她的暖玉。
这块暖玉,似乎是何晏母亲的东西。
听萧飞白说,何晏的母亲温柔端淑,极为照拂天家子弟,天子下令将废太子的家眷处死时,曾有不少天家子孙跪在紫宸殿替何晏母亲求情。
未央忽而想起直勾勾看着她胸前暖玉的楚王。
她曾以为楚王爱极了伺候楚王的教养姑姑,楚王却轻摇头,眉眼温柔说,小王倒也不是爱极了姑姑,只是姑姑是太子妃亲自为小王挑选的,小王喜欢得紧罢了。
楚王惆怅的话语回荡在未央心头,未央伸出手,将暖玉攥在掌心,对从霜道:“去楚王府。”
她知道天家容不得手足情深,容不得父慈子孝,更容不得夫妻和顺,可她仍要试一试。
纵然争权夺利,你死我活,可藏于心底最深处的东西,生而为人独有的温情与柔软,这些天潢贵胄,也当是拥有的。
………
皇城,紫宸宫。
小内侍又来续上茶,何晏轻啜一口茶,抬头看着窗外划过天际的飞鸟。
天空蔚蓝,飞鸟留下一串白线,像极了未央光洁脸上好看的白。
窗外廊下有脚步声传来,何晏收回目光,放下茶杯,神色恢复漠然。
天子身着常服,只带着贴身的老黄门与他最为信任的光禄勋。
走入偏殿后,天子挥手,遣退殿内伺候的宫人,径直坐在何晏对面。
老黄门轻手轻脚给天子添上茶。
天子抿了一口便放下,轻叹道:“这个茶,终究不如晏儿的好。”
何晏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何晏不见礼,不答话,亦不去看天子,殿内的气氛陷入凝滞。
老黄门看看天子,又看看何晏,斟酌片刻,笑着打着圆场,说道:“殿下,陛下所做的一切,可都是为您好。”
“你莫要再与陛下置气了,伤了您与陛下之间的情分。”
何晏微抬眉,眼底是凌厉冷色,更是不耐烦的戾气,凉凉说道:“是皇孙。”
老黄门面上的笑意僵了僵,不敢再开口——何晏的话,是大实话。
天子所做的一切,都在为皇孙铺路,而不是为了何晏。
“晏儿,你可知,人若太聪明,反倒会惹祸上身。”
天子按了按眉心,平静说道。
何晏冷笑,道:“若不聪明些,只怕连自己是如何死的都不知道。”
如同他稀里糊涂送了性命的父王。
作者有话要说:天子:不是朕偏心,一个乖巧可爱的在朕身边长大的小孙子,一个乖戾狠辣对朕满腔恨意的大孙子,朕只要脑袋没进水,肯定会更喜欢小孙子啊
若他是父王,绝不会犯如此愚不可及的错误。
那般拙劣的骗局,也只有他那位父王才会相信。
何晏眸光微冷,下压的眉峰里满是不耐之色。
“你啊,”
天子轻叹一声,语气不辩喜怒:“当真是一点都不像你的父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