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胡出来传话:“太傅说了,保不住林姑娘的腿。几位的脑袋也一块切了吧。”
几个老太医吓得扑通跪地!
鹿鸣已从云胡口中听说了事情经过,他真是弄不明白。这个人折磨了人,又把人弄回来,宣一堆太医,这不是有病是什么?
哦,他差点忘了。这个人是真有病。
鹿鸣走进来,便看见沈华亭阴沉着脸色站在榻前颇有闲情逸致的擦着一把雪亮的剑。
沈华亭慢悠悠掀起眼皮看着他走进来,眼神凉得连鹿鸣都有些受不了,“你若是和外头几个老东西一样说辞,趁早我砍了你脑袋,鹿千户觉得如何?”
鹿鸣一点不怀疑沈华亭说到做到。
他硬着头皮走进来,在床前坐下来,翻开药箱,瞥了一眼床上可怜的美人。
“你拿我与太医院这些废物相提并论,你也不怕折了我师傅的寿。”他说,“放心,林家这小丫头生得如此美,倘若缺了双腿,岂非是人神共愤。”
然而鹿鸣诊完脉,收回手,偏过头诧异地看向沈华亭,“你替她诊脉了?”
沈华亭抬抬眼,“给她服了紫香丹。”
鹿鸣沉默了。
“紫香丹师傅十年才练出三颗,此药虽无起死回生之神效,却医得了百病。服了这个药林家这姑娘的腿不仅不会有事,睡个四五日,出体内寒气,便能醒转起来……你还叫我来?”鹿鸣真是弄不懂。
“鹿千户如此忙碌,本官体恤下属,替你放个清闲的长假如何?”鹿鸣气得牙根痒却偏偏不敢惹这个疯子,他忍了下来,看着沈华亭寒眸一掀,对他下令,“本官要看她两日醒来。”
林舒昏睡了两日,满月被叫了过来,和锦娘一起在床前照顾了两个日夜不曾合眼。
“三姑娘快些醒来吧。”满月整日以泪洗面。
锦娘又拿了一床缎面的棉被给林舒盖上,将她娇小的身子捂得严严实实。
云胡进来,将她们唤了出去。锦娘拉着满月退出。
沈华亭在床侧坐下,伸出指腹搭在林舒细白的手腕上,听着脉象恢复平稳。他又动手将厚厚的两层锦被揭开,卷起满月替她换上的雪色里裤,露出来一截雪白细藕似的小腿,再往上,一双膝盖处淤青紫,涂抹着褐色的药汁。
他端过一只木碗,拿起碗里的棉梆子,在碗底磨了磨,沾上药汁,力道轻柔地替林舒的膝上上着药。
待那药汁水分变干,凝固在肌肤上,才又将卷起的裤腿轻缓放下,重新盖上锦被。换另一处额头正中,也抹上了同样的药汁。
林舒的身体虽然柔弱,从小到大却并不常生病,可一旦生病,便势如山倒。
烧了这两天两夜,服了鹿鸣开的药,这会林舒的面上已显见地不那么烫红。一张小脸温温软软的,透着淡淡的恬静,只有眉尖轻微皱着。
她仿佛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看见铺满红叶的台阶上,一个男孩把头磕得鲜血直流,每一跪,都无比的虔诚。
“你是谁?”
她想问那男孩,只觉脸熟。
男孩抬手指着红叶山,淡淡的眼神里透着令人心惊动魄的寒凉,他说:“你是问我,还是问,埋在这儿的他们?”
他们,是谁?
林舒怔怔地看向他手指的红叶山,再回过头,那里只剩下空荡的台阶,和地上飘落不尽的红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