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舒心知阿南对她存有敌意,大概带她来这种地方,也不会是什么好事情。至少吓唬吓唬她的心一定是有的。虽然说他长了一张顶好看的冷酷脸,但这个家伙的心事,似乎也都写在了脸上。
可要打消阿南对她的敌意,博取他的信任,她便只有硬着头皮跟了他来。
“你吓唬我的吧?”
林舒心里已经十分紧张,昏暗密闭的空间,令她背上冷汗直冒。
她扯着阿南的衣角,不肯撒手,一双无辜的眸子明亮亮地望着阿南,使劲往他身旁凑,“你不会把我扔下来对吧?”
阿南眉头夹得死紧,眼底说不出的阴沉。
她很害怕吧?
没有什么人头一次进到锦衣卫的诏狱里会不害怕,更不要说林舒这样娇生惯养的达官贵女。
可看着林舒样子,阿南又不确认了。
她看似畏畏缩缩,小心翼翼的,眼神底下却并无退缩之意。
“毕竟、有可能、以后、我会是你的嫂嫂?”林舒跟在阿南身后,拧着一张小脸,嘴里嘟嘟囔囔,“你若把我抛下,你的华亭哥哥会揍你屁股……”
阿南耳尖,一张脸顿时冷成了冰块,哼道:“你在说什么?”
“我说,阿南,不、百户大人,您小心点走!”林舒托着他的手肘,往上抬了一抬,烛光在冰冷的墙壁上扩大,她弯起眼睛,“举高一点好,看得更清楚,也看得更远。”
阿南僵着手,薄唇抿成一线。
林舒嘴上跟他俏皮,可实则巴掌的小脸已经白得不剩多少血色,两只脚也越来越软,往下走的每一步都如同踩在云端上。
又走了一截,那些穿墙而来的凄厉声听不见了,周身只剩下一种叫人毛悚然的死寂。
随后,静谧的空气中,传来窸窣的铁链声。
哗哗——
铁链声越来越清晰,被什么力量在拉扯着晃动。烛台忽地一晃,林舒眼前一黑,呼吸一窒,微弱的火光逐渐又亮起来,她用力出了一口气,扶着冰冷的墙壁,手脚凉了一截。
阿南动手打开了一扇牢门。林舒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走了进来。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面而来。林舒皱起一张脸,抬手拿衣袖掩了掩。
阿南将壁上两盏油灯点亮,昏暗的黄光逐渐扩散,直到落在墙角下的人影上。
林舒心扑扑跳得厉害,险些尖叫出声。她惊悚地望着那个不像人的“人”——他的下半身少了一截,瘦得只剩下一副骷髅架子,两只眼窝空空荡荡的,犹如两只黑戚戚的窟窿,死气沉沉的,看着宛如恶鬼。
林舒顿时就明白了阿南口中的“恶鬼”是指的什么!
“他是谁?”她问。
声音颤得不像样子。
6平昭迟缓地抬起他的蓬头垢面,用两只黑戚戚的窟窿望着林舒,有气无力重复林舒的问话:“他是谁?”
“他是谁?”
“他是谁……”
林舒背心凉,四肢抖,连连后退。
撞上阿南冷硬的身躯,林舒腾地回头,瞥见他目光一片冷若寒冰,冷得她心中一凛。
他道:“他叫6平昭!”
林舒让阿南步步逼回墙角,垂在他身侧的双手缓缓紧握成拳,眼神阴鸷得可怕,“一个恩将仇报,卖妻求荣,忘恩负义,虚伪卑鄙的无耻小人!”
林舒的脚跟碰到了6平昭被砍断的腿根,吓了一跳,脸色惨然。
“他处心积虑接近蛮蛮阿姐,欺骗了蛮蛮阿姐的感情,骗她死心塌地的嫁给了他,可这个人渣,却没有善待蛮蛮阿姐,他伤了蛮蛮阿姐的心,还把她弄丢了。蛮蛮阿姐是这个世上最善良的女子,6平昭不该来骗她,更不该毁了她……他现在这副鬼样子都是他应得的!”阿南顿了一顿,冷笑一声,“怕吗?他的腿是我砍的,眼是我挖的,耳郭是我割的,哦,砍他的腿之前,我先把他的脚趾头,一根一根拿锤子敲碎了。”
“还不够,这些痛,不够。”
阿南阴沉的目光里,覆上一层冷霜,仇恨满溢而出,他闭了闭眼,“若不是……若不是当年我还小……才十二岁……、断不会让这人渣娶走蛮蛮阿姐。”
他睁开仇恨的双眼,冷冷的盯着林舒,“我苦苦找了她整整八年的时间,你为何会知晓她的下落?你接近我们,究竟有什么目的。”
林舒心头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