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
林舒睁眼醒来望着垂挂着烟紫色床帐的拔步床有一瞬间的怔忪,她揭开盖在身上的棉被,起身环顾了一眼房间。
床头点了一支已经燃尽的息神香,她知道,这种香能让她睡得踏实而安稳,却不能常用,会形成依赖。沈华亭对她也不过用了那么几回。
林舒努力回想,才依稀记起昨日回城的路上她再次困倦地睡着了,云胡稳稳驾着马车,在雪中缓缓驰行,来到春华巷时天色已黑。
沈华亭将她抱了进来,林家人个个惊讶地望着。而她只掀动了一下眼皮,便困倦了过去。
林舒缓缓睁大了眼,半晌,她终于清醒了过来。她匆忙下了床,想在床头找衣物来穿,可望了一眼,昨日穿着的那身衣裳不知拿去了哪。
房门让人轻轻推开,吱呀的一声,淡淡的亮光里勾出傅容婉约的身影。
她捧着一叠干净的衣物款款走进来,见林舒已醒来,将衣物搁在了床头,对着林舒温柔地一笑,目光往下一落,点了一点林舒的鼻尖,说:“怎么地上不凉啊?”
林舒这才察觉自己没穿鞋,赤脚踩在了地上。
“嫂嫂……”林舒上来便要抱住傅容,记起傅容肚里有了小宝宝,她改成轻轻的环抱,将头轻轻靠过来,“见着嫂嫂便不凉了。”
“全家人的嘴,加一块儿也没你的甜。”傅容忍不住笑她,“到底是祖父祖母把着手带大的。专是会哄人开心。”
“好了,先上床。脚心受了凉可要生病了。老祖宗看了可要心疼你。”傅容拉着林舒回到床上。
林舒便拉着傅容也坐下,姑嫂之间互相说了一会体己话。
“昨晚……”林舒没好意思起来。
“你是指昨晚太傅将你抱回来?”傅容聪明地看破了林舒面上的神色。
林舒微微红着脸,昨晚还真是沈华亭抱她回来的啊!
“看你一身风尘仆仆,疲惫困倦的样子,也不知是去了哪儿,做了什么事。”傅容说道,“我们自然也不敢问。”
“沈华亭人、”林舒察觉自己的语气似乎不妥,立即又换成了,“太傅人呢?”
傅容凝了她一眼。
“太傅将你安顿在房间后,留下了两个年纪轻轻的公公,一个叫做初一,一个唤作十五。随后他自己走了。”
林舒听完后出了一会神。他自是不会留下来过夜,想必是回了锦衣卫衙门了。她却没想到他会将她送来了春华巷。
傅容打量林舒神情,蹙了一下眉心。心中不禁微微一叹。这丫头看似是真心喜欢上了沈华亭了?
昨夜,沈华亭待舒儿那样子……
傅容也出了会神。
“太傅带我去了红叶山,我没什么的,只是爬山爬累了。”林舒想着家人怕是会担心自己,便简单地解释了一下,还作势捶了捶腿。
“红叶山?”傅容一怔,爬山?
她没理解这个时节,上京落着雪,太傅如此忙碌的一个人,却带着舒儿去红叶山,是求神拜佛,还是赏景?
傅容回想昨晚,沈华亭穿的是一身寻常衣裳,靴子上沾了一些血迹。
傅容再又看了林舒一眼,猜想这丫头没说实话,只怕是没这么简单。
她倒也理解林舒的心,便也没追问,而是温柔的道:“穿衣吧,你祖母,淮儿,长丰,他们可都等着见你。”
林舒穿上衣裳,傅容拿了梳子,来给她梳头,房间里只有一面模糊的铜镜,屋子里光线暗淡,傅容大致替她梳了个简单的髻。簪上昨日林舒戴在头上的钗。
林舒坐在凳子上,转过身,刚巧望着傅容的肚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宝宝乖不乖呀?”
傅容忍不住又是笑了,“也才三个月大,胎动还早着。”
“哦,这样。”林舒觉着很神奇。
傅容将梳子搁下,林舒起身扶着她,眉眼间尽是柔柔的笑:“虽然还小,可嫂嫂也得多加小心呀!”
“知道了。”傅容回以一笑。姑嫂二人一起出了屋子。
“我的菀菀醒来啦?”刚走出来,便听到林老夫人的声音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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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华亭回到锦衣卫衙门忙了一夜,他这会坐在案前,手里翻着一本书。面前还摊着几本医册古籍。
林舒近日以来肉眼可见的疲乏犯困,白日精力不佳,沈华亭都看在眼里,林舒自己或许还未察觉,沈华亭却心知,这与林舒的“夜游症”有着直接的关系。
甚至她自己不知,住在清风潭的那一夜,她的“夜游症”再次犯了。
那夜入睡后,沈华亭睁眼醒来,林舒穿着薄棉中衣,立在床前。望着他的眼神由浑浊逐渐转明。
“阿行……”
只一声轻唤,沈华亭便听出,她并非林舒。
林舒夜里倒也不止一次睁着眼说出一些旁人听来古怪的话,喊出一些陌生的人名。
只不过这次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