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回在林舒熟睡后,附身在林舒身体里醒来的魂魄,唤的是沈华亭的名字。
沈华亭没说话,不过是意识到,林舒身上这般的毛病,非是简单的夜游症。他早有所怀疑,亦让冯恩私下查过些人名,最终都与那美人灯上的女子有关联。直至这一夜,蛮蛮的出现。
正是这些,第二日林舒在红叶寺道出自己离奇重生的经历,沈华亭毫无犹豫地相信了她。
如今看来,一切并非偶然,林舒的离奇重生,与杨嵩密室之中那十一盏被残害后制成人皮美人灯的女子有关。
“我……我怎么,回来了?”蛮蛮游荡地望着房间,眼神时而转浑,时而清醒。
她幽幽地走到桌前,自顾地拿起了一面破旧的铜镜,照着‘自己’的脸,望着截然不同的镜中人。
蛮蛮未曾露出惊吓,而是迟钝的惶惑:“我……我怎么变成这样?”
这般样子,沈华亭也并非头一回见着。
他未贸然开口,担心惊了林舒。书籍中所载,若贸然惊动困魇在夜游中的人,许是会造成不良的后果。他想着魂魄附身,大抵也是一样。
只不过,他瞧着蛮蛮的眼神,浑浑噩噩几次,变得愈加清醒。
甚至蛮蛮手中的铜镜咚地一声,掉在桌面,林舒也未有丝毫苏醒症状。
倒是蛮蛮逐渐揪住了身前的衣襟,揉成一团,似是心口疼得入骨,她微微弯身,泪落涟涟,“我……我记得了……我,我被……”
她被人害死了。
“阿……阿行?”蛮蛮再一次朝沈华亭望来,“你是阿行?”
时隔多年,他已不再是少年。蛮蛮心酸流泪,她缓缓走回床前,轻轻捧了一下沈华亭的脸,目光带着温柔的慈悲。
“阿行都长这么大了啊……”
沈华亭眸光淡淡暗下来,又浮露出一丝微光。
“阿蛮。”他极低声唤。
蛮蛮却转过了身,好似一下记起什么,她悠悠荡荡在曾经的家,清风潭的家,穿梭过熟悉的屋子,她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事要去做……
“阿南?”
蛮蛮朝屋外走。
她赤着脚,浑然不觉天寒地冷。
沈华亭沉默地随在她的身后,院门正巧让人推开,阿南带着一身的风雪疲倦与痛苦,拖着邋遢的身子回了家。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自暴自弃。他的命是他们所有人给的。他还有未完成的事情,等着他去做;他还有未报的仇,等着他去报。
即使他是如此的希望,在清风潭就此浑浑噩噩的一直下去。
“你瞧瞧你,怎么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是不是又有什么心事啦?”
阿南一抬头,便只见一只晃动的手,在轻轻拍着他头顶的落雪。他恍惚一震,又见那手细心地替他拉拢衣襟,语气中分明带着责备,却又充满了温柔可亲。
可这声音不是蛮蛮阿姐。阿南望向眼前的林舒,彻底地僵持住了。
他视线一抬,沈华亭递给他一个默然噤声的眼神。
“好了,别跟阿姐置气了……”蛮蛮轻轻的摇头,迷离游荡的眼神中,露出柔软和煦的笑容,“阿南,你这样,阿姐……阿姐又怎么能放得下心呢?”
蛮蛮心酸叹息,“你总这般离不了阿姐,可阿姐不能一辈子照顾你……”
蛮蛮忽然转过身,在院子里游荡了几步,她似是又记起什么来,“那日,对了……那日,我去了鹤颐楼,想买你爱吃的炙鸭肉,回来同你道歉的。是阿姐……是阿姐那日语气太重,伤了你的心。阿姐心里难过不已……”
蛮蛮幽幽抬眸,望向阿南,“你说的对,6平昭他辜负了阿姐,可阿姐并不后悔。”蛮蛮轻轻笑,“因为一切都是阿姐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啊。”
阿南震动,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