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泓闭上眼,往后倒去,躺在软塌上。
从未有过的疲惫笼罩着他。
无论他做的再多,再怎么努力,他也不是一个好皇帝,得不到姐姐的认可。
这种深深的无力感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耳畔是薛妃惊慌失措的声音:“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您别吓妾,妾让人唤御医过来。”
李泓伸出手,抚了抚薛妃的发,道:“朕无碍。”
“只是有些累了。”
薛妃给他捏着肩,给他顺气,温声劝他切莫生气的声音带了点哭腔。
李泓道:“你放心,朕不会与姐姐生气的,永远不会。”
他只会跟自己生气。
“至于那个李斯年,姐姐想怎么做,便怎么做罢。左右江山都是她打下的,她想给谁,便给谁吧。”
薛妃心头一惊。
她还是低估了李泓对长公主的感情,与李泓的仁善不争——正常人遇到这种事情根本忍不了,别说恢复李斯年的身份了,只怕连长公主都会一并记恨上,李泓倒好,破罐子破摔,任由长公主拿主意。
稳了稳心神,薛妃道:“陛下莫说气话了。”
“李斯年身份不一般,凌虚子更是对他百般袒护,他若恢复了身份,谢家与梁王余孽必会趁势而起,到那时,莫说陛下的安危了,只怕长公主也难以善终。”
“陛下,当年兵变逼宫尽屠谢家满门,灭了梁王一脉的,可是长公主啊。”
李泓面色微变,薛妃知道自己又猜对了李泓的心思,继续道:“您纵然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长公主为安宁翁主着想啊。安宁翁主年龄小,被李斯年那张好皮囊哄骗了去,长公主爱女心切,想给李斯年一个配得上翁主的身份也颇为正常,只是那个李斯年,哪是这般好相与的?”
“他可不是几位殿下,与翁主有着青梅竹马之谊,纵然不爱翁主,也会善待翁主。他与翁主有着灭族之恨,如今攀附翁主,不过想利用翁主恢复身份罢了,他虽然姓李,可身上更流着谢家人的血。”
“一朝他坐稳了位置,为了向天下昭示自己得位之正,并非依靠翁主,必会想办法为谢家人平反,为家族雪恨,杀翁主以泄愤。”
李泓脸色又是一变,睁开眼,眼底满是血丝:“朕只顾着生气,竟忘了这一点。”
薛妃说的不错,李斯年到底是谢家女的孩子。
古往今来,哪个皇帝不希望自己是天命所归、天选之子,哪怕不是,也会把自己的出身往天命上面靠。
李斯年一旦登基,必会为谢家平反,恢复梁王名誉——只有这样,他才算名正言顺,而非靠着程彦登基的天子。
这才是凌虚子卦象所言的天命在谢不在李,谢家依旧主天下。
想到这,李泓又是气,又是急:“阿彦平日里最是通透不过,老四闹着与她退婚之际,朕还担心她想不开,亲自去劝解她,她不仅不气,还叫朕不要生老四的气。”
“经历了性子凉薄的老四,她总该长些教训才是,怎地没过多少时日,又被李斯年迷了心?老四再怎么闹着退婚娶旁人,也不会要了她的命,可李斯年是与她有灭族之恨的人啊!”
李泓越想越不明白。
程彦素来聪明,怎就在这件事情上钻了牛角尖?
薛妃道:“翁主是性情中人。”
李泓埋怨的声音一顿。
阿彦当然是性情中人。
她不喜欢的李承璋,纵然是太子之尊,她也不会刻意讨好他。
而她喜欢的李夜城,哪怕夏人再怎么不待见胡人之后,她与李夜城来往只会让华京城的贵女们对她的印象越发不好,她也整日里把李夜城带在身边,甚至还举荐李夜城从军,立下战功,在大夏有了一寸立足之地。
薛妃见李泓神色若有所思,便又道:“陛下是见过李斯年的,那等模样,莫说翁主了,只怕男人见了也会起心思。翁主再怎么聪明,可到底年龄小,一时被他哄骗了,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