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不将眼前的一切晒干,它便不甘心一般。
许裳抬手饮了一口水。
水壶里的水已经不多了,晃晃荡荡响个不停。
许裳合上水壶,随手将壶挂在骆驼上。
“姑娘,不能再走了。”
身旁的亲卫们声音略带沙哑,向许裳道。
许裳面上的半片银质面具被金乌照得滚烫,灼伤着面具下新长出来的嫩肉。
“停下休整一刻钟。”
许裳道。
她还能走,但其他人已经撑不住了。
她不能为了找李夜城,便将其他人的性命搭进去。
尽管这些人在跟着她走出昭武郡的那一刻,便做好了马革裹尸还的心理准备。
亲卫们得了许裳的话,纷纷停下,有气无力地从骆驼上滚落下来,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大口地呼吸着燥热的空气。
许裳仍坐在骆驼上,极目而望,四周皆是荒漠,一眼望不到头,金闪闪的,让人绝望。
阳光太过刺眼,许裳眯眼看了一会儿,便收回视线,从怀里拿出临行前父亲给她的羊皮地图。
这张地图她在父亲书房里看了许多次,父亲最为珍视的东西。
小小的她曾问父亲,地图上都有什么。
父亲抚着她的发,沉声道:“这张地图,隐藏着克制北狄人的秘密。”
“那父亲知道是什么秘密吗?”
她不解问道。
父亲眸光沉了沉,声音有些落寞,道:“既是秘密,便是极少人得知的。”
“为父不是极少之人。”
她见父亲神情寂寥,便不好再问,只是在后来偷偷潜入父亲的书房,将羊皮地图上的东西临摹在一张纸上,翻遍家中古书,想要解开地图上的秘密。
可惜,她始终没有解开。
直至她得知李夜城所率领的大军消失在荒漠之中,她再也坐不住,向程彦提出她要奔赴边关的消息。
那天夜里,她从程彦的房间出来,九曲长廊处,李斯年坐在轮椅上,子衿色的衣服飘飘若仙。
她纵然不是程彦,但见李斯年恍恍然若神仙中人的身姿,也知程彦为何放着那么多的皇子不要,偏偏选了李斯年——这般的容貌才情,委实只有天上有。
李斯年声音清润,道:“荒漠之中,你走投无路之际,会有一人在等你。”
月色如水水如天,清辉如玉屑一般洒在她脸上的银质面具上,也落在李斯年风轻云淡的侧脸上。
“是谁?”
她问。
李斯年没有转过脸,潋滟眸光似乎在瞧着远处的景致,淡淡道:“一个早就不该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
她怔了怔,瞬间想起一个人,一个阿彦曾向她提过的人——宁王。
李斯年的父亲。
阳光越来越刺目,许裳揉了揉眉心。
水壶里的水即将见底,身后的亲卫们无精打采,再无力气继续前行。
许裳眯眼看着与天际相交接的荒漠,秀眉紧紧蹙着。
宁王还要多久才来?
她身后的人,已经撑不下去了。
思度片刻后,许裳对亲卫们道:“你们留在此处,我去前方探探路。”
亲卫们的嘴唇起了干皮,声音也是有气无力的:“姑娘,您一个人只怕不安全。”
许裳道:“我走的不远,很快便回来。”
她素来执拗,亲卫们苦拦她不住,只好让她骑着骆驼上了路,嘱咐她不要走得太远,只在他们视线中移动。
她点头应下,却没将亲卫们的话放在心上。
她将所有水壶与粮草留下,只带着一壶没有一滴水的空水壶。
阿彦从不曾怀疑过李斯年的话,她也从不曾怀疑过阿彦的话,能让阿彦这般放心的李斯年,想来也不会让她失望。
她这般想着,吃力行走在荒漠中。
热浪一浪高过一浪,银质面具吸着阳光,灼得她脸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