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你走吧
,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是因为它不惧流言,不畏艰险。”
女孩儿的声音轻轻的,像是在低喃,“若是旁人三两句话便能打消的执念,那不叫执念,叫心有不甘。”
张良瞳孔骤然收缩。
——不甘?!
是了,他的确不甘。
他不甘他的韩国就这么消失在历史长河,不甘世代为相的张家就此泯于众人,他还不甘韩的黔首如今成了秦人,推崇供奉着灭了韩国的暴君。
凭什么呢?
凭什么韩国被灭?他的家族随之覆灭?黔首们能心安理得抛弃旧国,投入秦的怀抱?
凭韩国弱小,韩王昏庸。
凭他的父亲与祖父虽有才干,但却远远不如秦相与秦将。
凭黔首们为韩人时朝不保夕,做秦人时却能吃饱穿暖,甚至还能扶摇而上,改变自己乃至家族的百年命运。
他无比清楚知道这些原因,但他依旧心有不甘,因为那是生他养他的故国与家人啊,就这么崩塌于秦兵的铁骑之下,百年之后无人再记得他们,史书工笔只会说秦王气吞山河,横扫六国,他家人的血泪与故国,不过是青史之下的小小蝼蚁,螳臂挡车,不值一提。
他怎能甘心呢?!
张良轻轻笑了起来。
“鹤华公主,您真的很好。”
张良的声音断断续续,“可是。。。。。。那是我的故国与家人,我终其一生。。。。。。。无法释怀。”
鹤华叹了口气,“子房,你的痛苦
是因为你太过聪明。”
“既然无法释怀,那就去做你想做的事情,不必在乎别人的眼光与天下大义。”
“他做不了。”
沉默良久的嬴政缓缓开口,“张子房,你为韩人,朕为秦王,你与朕之间血仇累累,不共戴天,非时间所能消弭。”
“你既不能为朕所用,便回你的故土,为你的黔首做些事情。”
张良微微一愣。
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慢慢抬头,看向主位处的帝王,帝王一脸平静,声色淡淡,“颍川郡乃中原腹地,气候与土地皆适合粮食的种植与培养,回颍川吧,将颍川郡治理成下一个天府之国的巴蜀之地。”
“你不是在为朕做事,更不是在为天下黔首做事,而是为了你的故国与家人。”
嬴政声音不急不缓,静静看着挣扎在仇恨与天下之间的年轻男人,“你的王与家人看到你的故土昌平清宁,想来会为你感到高兴。”
张良听清了,无比清楚知道嬴政在说什么。
他让他回他的故土,曾经的韩国,现在的颍川郡,他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在那里,重新开始,用自己的毕生所学,让百废待兴的颍川成为如巴蜀之地一般的天府之国。
这样怎样一种气度与自信,竟敢放他回他的故国?!还让他在他故国的地方当官?
“你,难道不怕我会揭竿而起?”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良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我若回了韩国,便是鱼入大
海——”
“那又如何?”
嬴政懒懒挑眉,轻嗤一笑,“张子房,莫太小觑朕。”
张良呼吸微微一顿。
——他的确小瞧了这位帝王的心胸。
“不过,朕的度量也的确不大。”
嬴政手指轻扣案几。
蒙毅上前,递上一沓纸张,揶揄视线瞥了一眼张良。
“?”
张良一头雾水。
下一刻,他听到帝王声音悠悠——
“你在咸阳城的这些产业,便作为你的回乡路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