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燕皇帝的治疗其实并不顺利,即便白术全力以赴,也架不住战事吃紧,患者一日三怒。
这也算是白术对得起自身所学了。
自初夏占领长安城,并没安生几日,就传来了唐太子着手谋位反攻的消息。
燕帝心知,这场叛乱若不是唐皇足够昏聩,也不至于这般顺遂。
可若是换了位君主,怕是没那么容易坐稳这刚打下的疆土了。
就在这时,燕帝患上了严重的毒疮,体肤上的痛痒让他的脾气更加暴躁,这一暴躁,头疾就更加严重了,淤血直接压得他双眼视线模糊。
此时的燕帝性情暴戾,一度怀疑是白术这个随身大夫搞的鬼,甚至还想将白术打入大狱。
可除了白术,无人能缓解他的病痛,加上二公子力保白术没有反心,这才免了他一顿牢狱之苦。
有没有反心白术不想多说,但他确实已经做尽了大夫的职责,尽可能减轻了燕帝的病痛。
只是遵不遵医嘱,这是他无法控制的。
七月中,李氏太子在灵武登基的消息终究还是传了过来。
燕帝听罢当场作,要不是白术闪得快,桌案上的茶具就要砸他身上了。
白术也不劝着,自己儿子都任凭他暴怒行凶,他一个外人,也就不掺和了。
只是,这事生没几日,赫胥就有事离开了。
白术以为他像往常一样出去打探消息,很快就会回来,也就没多问,自顾自研究给燕帝新调配的药。
可直到他为燕帝换了几副方子都不见好,他才恍然觉,黑猫竟半月未归。
白术活着不为救世,更不为救人,只是那人希望他这么做罢了。
可若那人不在,做什么,也将失去原本的意义。
正值此时,燕帝病痛加剧,又以性命相逼,迫使白术替他缓解,白术一气之下,当夜就离开了长安。
白术深知,无论他如何对症下药,都救不了一个不听医嘱的病患,他越是劝阻,那病人越是怒急攻心,大罗神仙来都救不了。
何况他只是一只会医术的妖。
相较于救治伤患,对白术而言,最重要的是找到那个人。
他有种又被丢弃的感觉,而这感觉,莫名强烈。
赫胥能去的地方不多,如果不是出去打探消息,白术觉得,他最有可能去的,就是李唐皇室所在之处。
6吾当年许下皇室的三个愿望,还余下两个,这次赫胥一去不返,或许他们要了他的一条命。
这是白术最不想看到的,可长时间寻不到人,仅存的那点希望逐渐破灭,使得他越不安。
直到在咸阳附近遇到了穷奇,那股不安更甚。
披着孟宁皮囊的穷奇好似特地等着白术,他刚一落脚,穷奇就转过脸阴恻恻地看向了他。
白术防备地后退两步,瞧了眼穷奇身前的黑木棺材,谨慎地问道,“你怎会在此处?那棺木里是什么?”
穷奇挑衅地勾唇一笑,说道,“这天底下,能让我守棺的,还能有谁?”
白术听了眉头紧锁,他不信穷奇会弑神,赫胥曾说过,穷奇想活,所以不会再和他们作对。
可他不动手,总有别的法子能要了赫胥的命。
白术警惕地走上前,刚要伸手去推开棺盖,就听穷奇语气森冷地说道。
“小狐狸,你说他是更信你,还是更信我这个哥哥?”
白术听了心里一咯噔,他想起赫胥曾对他下了禁制,那这份信任是不是早就已经脆弱不堪。
他怒瞪向穷奇质问道,“你什么意思?”
穷奇轻笑一声,语气里满是嘲讽,“他宁可叫我来守着尸身,也不愿让你过来,你不觉得奇怪吗?你们相处了那么久,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你。”
白术不想听他的挑唆,只想证实这棺木里到底是不是赫胥。
可他推开棺盖的瞬间,脑子里回荡的却是穷奇那句,“他第一个想到的竟然不是你。”
看着黑彪一如前几次那般安静地睡着,白术心里只一个念头。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人宁可叫来作恶多端的穷奇,也不愿让自己过来陪着。
白术眼中的委屈,杵在一旁的穷奇尽收眼底。
他嘲笑道,“凡间有句话叫做,真心换不来真心,要不你跟我走吧?咱们都是妖,没必要受这些神的气,随我去逍遥快活,不比跟着他强。”
白术双眸微眯,看向穷奇凶狠地说道,“你若不愿受气就滚,我的事轮不到你来置喙。”
对于白术的愤怒,穷奇无动于衷,可他却被那猩红的双眼给震惊到了。
他知道这只狐狸修为了得,也知道狐狸野性重,可他却第一次见识到温顺的狐狸凶狠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