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老婆子又回来了,这回没带女孩子,说是人家舅父又不大愿意嫁了。说邻居家有个使唤丫头要卖,问管事婆子,奴籍的姑娘收不收。
管事婆子给了老婆子几个白眼,说若是清清白白的女孩子,就领来看看,不敢保准收。
老婆子说,丫头模样好,干干净净,就是十三了。管事婆子又翻了一个白眼,说十三的不要。说完就驱赶老婆子走,又说还是把上回的女孩子带来最好,男方家不但答应聘礼数,还说专备谢礼谢老婆子。
老婆子答应着去了。
老婆子出园就赶去寄名养子家,其养子正是州府一录书小吏。
小吏携着干娘去上司州官处回话。
笼华在堂内听完州府小吏干娘的回话,心中又惊又怒,这敕命兴建、衙署供养的育孤园竟真敢做出这等欺君大罪。
他们只收孩童,想是要送去贵人府里教化几年再使唤的意思。各大城哪里都有买卖奴隶的地方,奴籍已十分悲惨,任由买卖,为何还要掳掠荼毒平民女孩,何其可恨。
园内买进的价钱着实高,另还要居中谋利,那么,这背后的买主竟是什么样的富豪。
为什么放着大把的奴籍不买,宁愿高价买民籍?
笼华命属官寻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派州府功曹官吏和广陵郡户曹掾去查,只是主管郡官信不得了,需得另外找个信得过且过目不忘的能人随着。
查两件事第一,已离园嫁出的女孩子记住四五个去处,回来派人去查看是不是果然嫁了。
第二、他园内必有些未造册登记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身籍,这个应是查不出来的。但是,这一两年间,报了病死的十一二岁的女孩子,身籍全记住了。回来派人出去,挨个去原籍查访。看有没有好人家的落魄女。
属官领命而去。
笼华和女童吴钩约定的两日期满,长信带吴钩进堂来见家主。
吴钩仍是决意要去寻娘。
笼华让非雾拿出已备好的男童衣服和一包银铜五铢钱给吴钩。
最后拿出一把短刃来。
吴钩立即露出惊喜的神色,接过来,拔出刃,双目放光,爱不释手。
笼华告诫“刀刃是凶器,拿出来,要么要杀人,要么被人杀,你要小心。”
吴钩点头。
吴钩跟着婢女走出去几步,忽然回身跑过来抱了抱笼华,众人阻拦不及,都露出惊色。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吴钩已经羞红了脸,迅的跑了出去。
笼华被女孩小小的手臂拥抱了一下,心中忽然升腾起异样的感情。
笼华交代长信,跟随吴钩暗中保护,小难不必管,大难再出手,要让她真正知道外面的险恶。
长信领命而去。
笼华连日觉得抑郁,如置身雾里,知道前方有恶人,却看不到方位。
萧黯连日里州府事忙,回到内院时甚晚,眉头间也有抑郁之色。
彼此问询对方,笼华只说在查育孤园事还未明了,萧黯也只简略说州府在清理轻钱之弊。彼此都不想让对方负重担心,都轻描淡写而过。
临睡前,笼华在萧黯怀里喃喃低语“如果我今年还只生不出子嗣,你会不会怪我?”
萧黯闭着双目已快入睡,仍轻声回应她,“怎么会……我倒希望等两年……你把身骨且调养的壮些再说吧。”
又问“为什么好端端的说这话?”
笼华良久才轻声说“我也不知道……
我只是觉得好像一时间生不出来……
希望我们的孩子出生在一个澄明清澈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