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兖州府动用新币,大量收购粮食布匹,待市价平稳,轻钱有所回落,立即向南兖五郡布刺史令本岁夏税,田税全以麦米缴,商税以本岁国币为标重,一比一认缴结算。
南兖州各郡县至七月中清缴完毕夏税。盘点下来,州府没有大贴,商民没有大赔,官绅想捞一笔愿望落空。
待税币运往京城,夏麦入大仓后。
广陵、泰州、淮安等几大城集市上,忽然有人开始以巨额轻钱收购大宗粮食、布匹等,粮布价格渐涨,然而不管何价,收购者照买不误,大量轻钱流往市面。
广陵太守兼王府司马徐子瞻匆匆赶来州府见刺史萧黯,将广陵郡几处大集市动向报之。治中岑询之在旁共听。
徐子瞻不长于货币之事,颇为困惑“他们是要抛出手中轻钱?为什么这个时节抛出?在夏收和秋收两季,粮食粜卖之际抛出,不是更有利?
岑询之对萧黯、徐子瞻道“他们此举不是为抛出轻钱,而是恶意炒低轻钱。夏季币税以四铢国币一比一认缴,他们预料到秋税也极大可能按此结算。
主君与我等商定,秋税以新国币一比一认缴币税,待商民手中轻钱消耗无几,秋后强令废止轻钱。
他们已猜到我等意图,趁着夏麦已缴,秋稻未下,青黄不接时,恶意收购粮米布匹,炒低轻钱。目的是让民众跟风恐慌抛出。
待大量轻钱流入市场,粮米高价至顶点,他们再开始抛售粮米,回收轻钱。到时,无论是以币算,还是以铜价算,都是大赚。
苦的是盲目跟从的百姓。到秋税时,币税无着,只能卖出口粮来补,而那时市场上已到处都是士绅抛售的粮米,粮米大贱,必将有无数商民破产。
他们不过是抢秋收前这两个月的时间。
我们只要在这两个月稳定民心市场就可。”
岑询之最后建议萧黯“臣以为可布刺史令,提前公告四方秋税征收办法。
百姓知轻钱可值四铢货币价值,必然不会跟风抛出。”
徐子瞻忙道,这个主意好。
萧黯沉吟不语,良久道“官绅及其所操纵的寺庙钱庄囤积大量金钱,还有四方豪强手中也有大量钱货。如果就此公布,他们的轻钱会想法钻营兑换国制四铢,也可熔铜,或者只是囤积下去。
他们把这许多年搜刮偷盗的民财国帑,坦然留存私库。只要我等调出南兖,他们再度拿出来流通,一切照旧。
请岑先生筹谋,能否将计就计,利用这两个月,将他们手中存留金钱全部套出,让他们血本无归。”
徐子瞻随风倒,忙道,这个更好。
岑询之抚须沉吟。
良久道“不是不可。只是我担心他们此番动作不是寻常炒卖,若背后的高人调动京辅,甚至京城金钱砸入小小南兖五郡,需得大量粮米货物托市,我南兖州府库存托不住。”
萧黯道“我可借粮。”
岑询之道“主君此言极是,南兖河道通畅,大利运粮。所需粮米恐非小数,能供给的唯有江州、湘州这两个产粮大州。”
萧黯道“我去借。”
岑询之胸中已有了计划,对萧黯、徐子瞻微笑道,此事需步步为营,引他入彀。
很快,南兖市井中有流言,说州府夏税清缴完毕后,立即就要废止轻钱,届时轻钱只有制坊以生铜价回收。
手中持有轻钱的小商民开始恐慌。
各大钱庄也忽然不再收轻钱,偶尔收购者,与黑市价同,轻钱兑换达到二比一,甚至有三比一数。
然而,官办的盐、铁商肆仍是以官制铜铢结算,商民钱币必然要兑换,也不得不眼看钱币凭空贬值。商民怨声载道,开始有人向郡衙署、州府诉苦。
然而,官卖货物,就是刺史也不能下令强制收兑轻钱,若被巡查御史查知,刺史有庇假币之嫌。
眼见轻钱愈贱,商户市民为减少损失,也开始跟风抛出轻钱置换实物,一时间物价飞涨。
广陵、临淮、盱眙三郡率先打开府库官仓,抛售粮食、布匹,紧接着,刺史命射阳、海陵两地衙署打开库存,倾销市场。
然而,南兖各大城集市好似有个无底洞一般,无论抛售多少,都被瞬间吃进。
萧黯派出信使向青冀二州刺史借粮食布匹,货物借来立即倾销市场,物价稍有回落。然而仍是有人不停收购。
萧黯派徐子瞻前方江州刺史当阳公萧沁处借粮。自己亲往南徐州刺史邵陵王萧纶处借粮。
两处都以库存余量不足为由婉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