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叩门。也不知从哪天起,这已成了一个默契。当他的门开着,必然就是在等她。其实只要她回来,他若在家,门总是开着的。她觉得他们相处的还算愉快。他们是同学,她没有反感他的理由。他对她坦坦荡荡,表情从容,言语间谦和有礼,一派君子风范,还偶尔经常指导下她的工作。到底多吃了几年传媒饭,他比俨然已成她的良师。&ldo;回来了?&rdo;他穿着深色t恤,灰色长裤。屋里没有开大灯,他可能是从书房出来的。淡黄的壁灯下,他的黑眸格外的深邃有神。她没有进屋,就倚着门框,&ldo;这什么歌?&rdo;他没有直接回答,反问道:&ldo;喜欢吗?&rdo;她老实地摇摇头,&ldo;比较而言,我还是喜欢通俗音乐,可能我就是一个俗人。&rdo;他笑,&ldo;上次青歌赛,原生态组演唱时,我请人录了一盘,我妈妈爱听。&rdo;&ldo;你妈妈是个歌手?&rdo;&ldo;我妈妈爱唱山歌,可惜她不识字。我妹妹上了三年艺专,毕业后在县文化馆工作,现在专门替音协采集四川山区的民间音乐。我爸爸在我上高一那年,生病过世了。&rdo;认识好多年,她好象是第一次听他说家里的事。她低下头两手交握,&ldo;你工作这么忙,难得回家一次吧?&rdo;&ldo;读书时,要省路费,不能回家。现在是忙得没时间回。前年我父亲六十岁的祭日,我回去了一趟。哦,我妹妹五月想来北京玩,来的时候你帮我照顾一下她。&rdo;&ldo;我?&rdo;她指着自己的鼻子。&ldo;怎么,你不肯?&rdo;她眨眨眼,&ldo;不是的,我……&rdo;&ldo;进来,我让你看看我妹妹什么样。&rdo;他微微抿唇,笑得阳光灿烂。她歪着头,心想这人真是会得寸进尺,那盆破芦荟还在她家,现在还要她帮他照顾妹妹,以后,该不会直接要她……可是他的眼神那么诚恳,她又没理由拒绝。他把书桌上的书挪开,她瞟了一眼,都是大部头的军事著作,不禁撇了下嘴。他把笔记本拿过来,她坐着,他站在她的身边,一只手放在她的椅背上,另一只则放在她前面的鼠标上。书桌靠墙,她就那样被环在了中间。照片翻出来,先是一组山区的风景照,很美丽的自然风光,林深叶茂,炊烟袅袅,山楂红得象火,皮肤黑红的老太太牵着孩子,咧着没牙的嘴,笑得很开怀。&ldo;这是我妹妹!&rdo;他指着屏幕。他妹妹已是一个三岁的孩子的妈,很丰润,怀里的小男孩羞羞地搂着她的脖子。&ldo;我们那里结婚都早,象我这个岁数,孩子早就能打酱油了。&rdo;她回过头看他,发丝擦过他的的唇角。她第一次发现,他的嘴唇,有着性感的弧线,是他脸上最俊朗的一处。他似乎想抚摸她的头发,手停在半空中。两个膝盖轻轻地撞着抖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找到自己的声音,&ldo;夏奕阳……我该……回家了。&rdo;语音是颤抖的。&ldo;嗯!&rdo;他站起身,神色平静地陪她出来,&ldo;开始翻译那盘带子吗?&rdo;&ldo;我最近不忙,已经译了一半。&rdo;她站在过道中,找钥匙开门。&ldo;晚安!&rdo;等她开了灯,他向她点头。那亲切的笑容好象是站在她的c黄边似的。关了门,她懊悔地抓乱一头长发,心里面又慌又乱,似乎什么事脱离了自己的掌控。仿佛一个不会跳舞的人,突然站在舞台上,下面的观众都在看着,无法逃离,不得不紧抓住舞伴的手,跟随他的引领,旋转、起舞。&ldo;真是疯了,疯了……&rdo;她奔到洗手间,对着镜中蓬着头的女人狠狠地瞪了瞪眼,又挫败地捂着脸,蹲下身子。睡觉前,她打开手机看了下,没有陌生的号码来电。没有伤感,也没有失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曾过爱过的男女是不可能成为朋友的,边城非常明白这一点,也做得非常彻底。旧爱已如风,一点痕迹都寻不着了。可是,可是,为什么心里还会悄然期待着什么呢?她特地从旧货商店买了台收音机,晚上收听情感专家的《午夜倾情》。周一的晚上,专家做足了准备,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头开得还不错,但在接听电话时,听众指责她太教条,根本体会不到诉说者的心情。她一下就恼了,然后下面的时段都在大谈特谈她的几次情感经历,这一晚仿佛成了她的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