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扶了扶撞得歪到一边的白玉冠,神智还没从那种失重的眩晕感中恢复过来,眼光飘浮间,只看到一个烟黄的人影拦在山道正中,料着刚才必定是这人用石头或什么东西砸了我的马,立刻气急败坏地叫道:&ldo;哪里来的野人?给我打!&rdo;柳荫浓,芳糙笑花轻(五)侍从们见我能好好地站起,倒也放了心,只怕我出不了气回府告状,留两人扶住我,其他人一拥而上,打向那烟黄的人影。我挽起袖,察看撞到的手臂,已经青紫了一大片,蹭出了鲜血,料想背上腿上,必定也伤着了,还好脸上头上没伤着,不然母亲瞧见,又要心疼落泪了。擦一把疼出来的眼泪,我更加气恼,再没了踏青赏春的心情,今天不叫侍卫们把他打得头破血流,我便不是文墨公主了。不过我既无大碍,打他一顿就罢了,耳听得兵刃破空交击之声尖锐凌厉,可别把他给一刀杀了。可抬头时,我不由愕然睁大眼。前方竹影幽篁间,几个侍卫各持兵器,围着那人纵跃攻击,那人执剑在手,居然不慌不忙,衣袂飘动,闪避自如,甚至不时寻隙而上,简洁朴素的招式,清冽从容的剑光,平平淡淡,可我那些号称一流剑道高手的侍卫们,居然躲闪不过去,不时发出一声两声的闷哼和惨叫。片刻之间,我的六个侍卫,都已或多或少挂了彩,那人已欺到我跟前来,剑华如倾面泼洒而来的水银,森然袭面,我身畔的两名侍卫根本拦他不住。&ldo;我不管你是哪家的贵家公子,快把抓的人放了!否则,我绝不饶你!&rdo;那人用剑逼住我,声音清朗里带了几分纯稚,甚是年轻。我定睛看去,才发现那居然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眉目清好如女子,眼睛的形状与萧宝溶很相似,都拥有着桃花瓣般柔和的轮廓,连瞳仁都同样如水晶般清澈透明着,只是这少年眼底泛着微微的墨蓝,头发也是不同于中原人的栗色。这是……异族人?可五胡之人大多牛高马大,大约没这等丰姿神秀的少年吧?他的容貌俊秀倒是能和我三哥媲美了,可惜这脾气也太坏了!我眼看那剑尖快抵我的咽喉上,再不顾揣度此人来历,张嘴叫骂道:&ldo;谁抓了你的什么人了?你敢对我无礼,我让我哥哥们剁了你包饺子!&rdo;侍从们早就慌了,忙上前来想救我时,那少年猛地将我手臂一扯,已将我拉到他胸前。接着我脖子上一冷,他手里那柄濯亮宝剑已横着搁在我脖颈间。&ldo;公……公子!&rdo;侍从们惊叫着再不敢上前。&ldo;少装糊涂!把抓的人全放出来,我就放了他,不然,今天得请他随我走一回了!&rdo;那少年清泠泠地回答,抱住我手臂强悍而有力。而我这个一向强悍得让惠王殿下头疼不已的捣蛋公主,已经再也强悍不起来了。长这么大,第一次摔得那么惨,第一次被人劫持,第一次被人用剑逼着,还有,我给摔伤的地方很疼,而我一向特别怕疼……&ldo;我们刚到相山,没抓你的人,快放了我们公主,否则……&rdo;几个蠢不可及的侍从色厉内荏地叫骂着,并不敢上前。也不知那满脸的担忧,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怕回去受萧宝溶责罚。柳荫浓,芳糙笑花轻(六)我发誓,我的身躯直往下坠,绝对不是给吓的,我只是疼得实在站不住了。少年显然发觉了,将手腕向下挪了一挪,试图将我提起挟紧。只是,他的臂腕手掌隔着春衣触碰到我的肌肤时,身体忽然一僵。而我,很木讷地直到此时才意识到,他碰到了我的胸!更可恶的是,他的身体僵住后,竟没把手移开!&ldo;混蛋!&rdo;我又怒又羞,不假思索地一拳敲向他的脸。少年似也给惊住了,愣是给我打了一拳,整个身体连臂腕都给打得向后一倾。好在他似也无意杀我,身体后倾时还记得将宝剑向前挪了一挪,否则我那狠狠的一拳,正好将我的脖子送到他锋利的剑锋上了。见他很小心张开五指,心虚般松开臂膀,我心里一动,悄悄摸到腰间的荷包,曳出藏于其中的一条芳香四溢的丝帕,屏着呼吸,故作惊慌挣扎着,却将手指连同丝帕一起挥舞到他的脸上,胡乱地叫道:&ldo;你这条大淫虫,欺负一个女儿家,不要脸,不要脸……&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