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王爷怕你功课落下,让我陪你一起去相山住着。&rdo;只有他的眼睛里无悲无喜,反而比任何世俗中的明眼之人更加坦诚无垢。而我纵然生萧宝溶的气,也不能对端木欢颜失礼。萧宝溶一再地和我说,他在一日,便会护我一日,却让我多学东西,以便自己保护自己,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若是实在推脱不了,还是将我许给萧彦,到时他不在我跟前了,我还能凭着自己所学自保?&ldo;先生陪我去,自然再好不过。&rdo;我强笑着取过小惜端来的茶,亲自奉给他,再和他商议随身要带哪些书目,哪些日常物品。这一回,我已打定了主意,要在那里多住些日子,让把秋天的衣饰都带去,连同端木欢颜的随身衣物,也让都带在身边。端木欢颜微笑道:&ldo;也不必急着都带去,真的要在那里久住,到时令人回来拿也是一样。何况惠王最心疼你,自然留意着你那里的动静,还怕让你缺衣少食了不成?&rdo;心疼?或许吧!可我现在心也懒了,懒得想他到底有多心疼我了。整理了半日,到巳时后才将行李大致收拾完毕,才令人放到马车上,便有侍女来传话:&ldo;王爷说了,时候不早了,请公主到前面去和王爷一起用过午膳再走。&rdo;我本来还打算吃了再走,听了这样的话,立刻吩咐道:&ldo;即刻动身罢!我一刻都不想在这个讨厌的地方呆着!&rdo;侍女们相视愕然,到底不敢辩驳,沉默地送了我和端木欢颜上了肩舆,一路抬至王府高大的汉白玉台阶下,早有两辆华丽的马车在外等侯着。大约因南北两国交战后京中一直不太平,除了向来跟随我出门的侍卫,另有一队约一两百人的亲兵前后开道护持着。我才下肩舆,正在要在侍女扶持下步向马车时,便听得身后传来萧宝溶的温和声音:&ldo;阿墨,怎生走得这般急?&rdo;扭过头,只见萧宝溶匆匆自门内跑过来,身后还有随从拎了个漆木食盒紧紧跟着。他微笑着将食盒递给我,柔声道:&ldo;里面有你爱吃的菜,路上让他们取出来给你趁热吃吧!&rdo;我下意识地伸手接过,转瞬又恼怒起来。都要把我当垃圾般送给个老头子了,还管我爱吃什么,会不会饿着?抬起食盒,我扬手一摔,沉闷的砰声传出,食盒掷在了台阶之上,里面尚冒着热气的羹汤菜肴尽数跌落出来,淋漓了一地。&ldo;我不饿,也不想吃!&rdo;冷淡地丢下话,我不理他扶向我的僵住的手,自行提了长裙,上了马车,将珠帘狠狠摔下。珠帘散荡着飘下时,我的眼睛余光瞥到了萧宝溶窘迫到通红的面庞。以他的尊贵,只怕还从未有人敢这样当众给他难堪吧?我有些微的不安,忙垂下头,正拿了丝帕放在齿间啮咬时,又听到萧宝溶镇静地在和端木欢颜说话,仿佛刚才他的尴尬,只是我的错觉,&ldo;端木兄,阿墨年幼任性,若有得罪的地方,请端木兄不要计较,只管派人告诉本王,改日本王向你赔罪。&rdo;端木欢颜淡淡而笑:&ldo;王爷,如果在下教她那许久,还得让她的兄长为她的过错赔罪,那么在下这个师父,也不必当下去了。&rdo;萧宝溶并不辩驳,言辞愈加谦和:&ldo;那么就请端木兄多多费心了!&rdo;车辆缓缓向相山方向行去,我没有回头,再不知萧宝溶会不会如以往一般,在原处驻立着,目送我的马车离开。默默将头靠在椅垫上,我又有想流泪的冲动。惠王府真的讨厌吗?那我为什么在那里一住六年,还在危难时只是心心念念想回到我的书宜院?惠王萧宝溶真的讨厌吗?那我为什么在最无助的时候,只会想起这位兄长的面孔?仿若只要回到他的身畔,我便可以丢开一切,什么也不用担忧。相山的竹林一如既往清慡怡人,连翠绿欲滴的颜色,也不曾改变分毫,只是入了盛夏,再也没有竹笋了。更没有挖竹笋的山民小孩,以及为山民出头的倔强傻气少年。我没有坐那架着伞盖可以吹着习习山风的露天肩舆,宁可将自己密闭在不透气的小轿中,在腻热的围幄里沉默闭着眼,想着自己的伤心事。我似乎又只能等着了。等着萧宝溶去推脱,去协商,去用自己的权势财富,换取萧彦可能的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