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浦镇北,李宅。
同为南浦大户,李家的宅院和张左耀熟悉的刘家不同,这里回廊层叠,亭台紧密,四方四合,显得更加细致,更加严谨,似乎也说明了这家人务实,严苛的家风。
“张旅帅,扫榻以待啊!”
“老伯客气了!小辈叨拢才是!”
李家阿郎李禾青慈眉善目,看起来应该已入不惑之年,却有些佝偻,似乎身体不太好。而此刻李珺怡站在父亲身后,虽然换上了一身略显简约的青色濡裙。却还是难以掩盖那鲜亮的美丽。
张左耀倒是想多看两眼,不过此刻他却有些默然无语。因为当来到李家正厅,这里可不是简简单单一卓菜饭。八仙桌前,已经坐了四位伯父级别的人物,都面生的紧,没有一个女眷,明显人家等的就是自己,这桌饭怕是不好吃。
“张旅帅,容老朽给你引荐几位南浦镇的老友。”果然,李禾青一开口,张左耀就知道猜对了,李家阿郎都称呼朋友,能是普通人?
“这一位,南浦酒肆刘夫居掌柜;这一位,是庄户张成东,南浦东河村他有良田四十倾,佃户数百;这一位是武先生,在下老友,云游四方,昨日到此……!”
张左耀一个头,两个大,归纳成一句话,这些都是有钱人,估计还是都和李家颇有渊源之辈。别人可能会瞧不起商人,张左耀可不敢,他明白,这在坐的几位能量大着呢!
“各位好,各位好!”一边问好,张左耀一边落坐。
“张旅帅客气了,听说旅帅勇武非凡,今日一见,却也亲善百姓,不同凡响,不同凡响啊!”估计年纪最大的地主张东成最先开口。
“张老说笑了!”
“没有!没有,老朽说的实话!”
……
又是恭维,又是奉承,张左耀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个说完那个说,除了李禾青的朋友武先生以外,其他人几乎都要凑上两句,张左耀只好恭谦之后再恭谦,客气之后再客气,心理微微犯了倔:“妈的,你们就不能开门见山的说话!”
就在这时,李禾青端起身前的酒杯:“来来,张旅帅赏脸到了李家,大家何不举杯共敬一杯。”
“等等!”张左耀趁着大家纷纷伸手拿杯子之际,突然叫停。一提酒,他脑门全是汗水,汗颜的很,反正今天显得很无知,干脆,破罐子破摔吧。
“各位,说出来也不怕丢人,在下是逢酒必醉,不是好饮,而是酒量奇差;”尴尬的笑了笑,张左耀双手一摊:“既然开了口,在下也就开门见山吧;说实话,本来张某以为这只是李伯父的一场家宴,所以也没成多想什么,高高兴兴的就来了;”
“不过看现在这场面,似乎比我想的要复杂,大家看这样可好,有事,咱们就先谈事情,各位有什么难处,有什么指教的,或者有什么想法,不如和盘托出;张某也不是想夸什么口,不过,我能做的,做不了的,大家平心静气讲也没什么解不开的,不是吗?”
其他人面面相睽,而已经端起酒杯的李禾青则是尴尬的放下了酒杯。
“既然张旅帅喜欢快人快语,叔伯门何不明言,莫让张旅帅误会了!”万万没想到,打破沉默,接触尴尬的人会是李珺怡,随后只见她略微环顾一周,一桌子的老伯几乎都在微微点头。
张左耀一直注视的情况,对于这一点很惊奇,这个时代,家中宴客,一个女子可以和自己这样的客人坐在一起,本身就是件奇怪的事情,一开始张左耀还认为不过是大家小姐的脾气而已,此刻看来是错了。
不过马上张左耀就会知道,自己不但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只见得到肯定的李珺怡微微欠身对张左耀行了礼,然后继续开口,声音恬静依然:“张旅帅,今日宴请,确实是有事相求。在座的各位叔父同李家一样,都是南浦镇上的商人,既然今后南浦受旅帅管治,一来几家人需要旅帅照顾之处会很多,旅帅身在军营,自然不便家家都去拜访,所以,大家也就相约在李家摆上诚意,如此行事若给旅帅带来疑惑,还请见谅,大家也是好心!”
“二来,南浦作为军镇,一直是屯民百姓混居,不过此次设下特旅,改全军镇,几家需要询问旅帅,吾等非屯民,是否要迁出?”
原来是治理的问题。屯民,顾名思义,就是各个军事屯堡的附属民,需造独立的户籍册,报兵曹备案。
屯民并非什么贬义词,不过是百姓中的一种,但不同于一般百姓的是,屯民免掉了许多杂税,但每年需按季缴纳大量军粮,军镇以此养军;屯民还分为很多种,如除了以纳粮为主的农户,还有以参军而免纳粮的军户,以工代赋的匠户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