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沈若初这次醒来之后,就没打算再打无准备的仗。
“若是如此,就更该将她接回来了。孔妈妈当初不论是犯了什么错被赶去了庄子,这么多年下来也该补过了。况且她于我有哺乳之恩,若是病重时我还不闻不问岂不是有些过于不近人情了?不瞒母亲说,我来之前便已让惜夏乘车去了庄子里,估摸着晌午她们就该到了,到时候我会寻大夫来为孔妈妈治病的。”
见寇氏脸色难看起来,她又补了一句话:“母亲放心,为孔妈妈看病的费用我不会动用公库,我自己攒的还有一些体己。”
从寇氏房中出来后,一想到寇氏发青的脸色,沈若初莫名地心情畅快起来。
从前只要看到寇氏面色不虞,她都会小心翼翼地反思自己,总觉得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惹母亲生气了,如今再也无需顾忌她的脸色,这感觉实在是痛快!
惜夏是带着银子去的,再加上她那张能言善辩又极会拉虎皮扯大旗的嘴,定是能够顺利唬住庄子里那些人,赶在寇氏的人到达之前带出孔妈妈的。
纵是被沈若初大不敬的言辞气得在院子里砸了一套青花瓷的茶具,到了晌午,寇氏也还是一如既往叫人往隐月阁送来了一桌丰盛的菜肴。
不得不说,至少从吃喝上来讲,寇氏倒真的没有苛待过她。
只是,这样的“厚待”究竟是福是祸还未可知。
看着镜子中自己那张圆润有余
而精致不足的脸,若是年岁再小一些还能被人夸作喜庆可人,可她十分清楚,如今已越来越少有人说这话。
再过些年,只怕便只剩下粗蠢二字被人留作笑谈了吧。
尽管沈若初从不认为身形圆润便该为人耻笑,奈何这个世道对于女子太过苛求。
容貌不佳是错,言行出挑是错,不守妇德更是错。
身为女子便要时时小心处处留意,稍有行差踏错便万劫不复。
生在这样的环境下,沈若初知道,若想要活得更好,将自己曾经失去的一切都找回来,便必要遵守这些她未必认同的规则。
那便先从约束自己的食欲开始。
她试着断了自己的点心间食,又减少了每日餐数,哪怕是寇氏让人送来令她腹内如鼓擂的珍馐佳肴,她也会留着量用上小半便匆匆离席。
除此之外,她还让人用禽羽做了一批毽球,闲暇之余便叫上惜夏和知秋一同在院内踢着嬉耍,时常要累到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方才停歇。
然而不知为何,尽管不少时候被饿得头晕眼花眼前泛黑,但她那张圆润的脸蛋却未见半分清减。
此刻沈若初又用了小半碗饭后便搁下了碗筷,把桌上没动的几盘菜让知秋分发了下去。
“小姐,你这成日里饿着肚子也不是事啊。”
知秋和下面人一起用了饭,回来看到沈若初坐在桌前一杯一杯地灌茶水,就知道她是没有吃饱饭,不由有些担忧。
沈若初无奈地摆摆
手,示意知秋无需多言。
知秋还想再劝,听得外面传来了惜夏的声音,知道是惜夏将孔妈妈带回来了,也便不再多说,转身去了外面。
念着惜夏和孔妈妈这一路上怕是还没来得及吃东西,沈若初在饭菜送来时就先让人留了一份给二人在炉边温着,待孔妈妈向她见过礼便先让惜夏带着去用饭了。
纵然再多的问题,也总要慢慢来问的。
却不想,一餐饭没吃饭,孔妈妈便急急地又来了她的屋子。
“小姐,方才老婆子和这丫头用的,可是平日里小姐的饭菜?”
沈若初点头,看出孔妈妈神色异常,“可是这饭菜有什么问题?”
孔妈妈看看知秋,并未急着开口。
“孔妈妈放心,知秋是我的人,无妨的。”
听她这么说,孔妈妈才开了口。
“这饭菜里,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沈若初听着身后的知秋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给了她个眼神,知秋便按下了翻涌的愤怒与惊悸。
孔妈妈原不是沈家家生子,她的父母曾是杂耍班子里的人,杂耍班子里也有班主自小买过去的孩子,为了让这些孩子长成形体特殊可博人眼球的模样,班子里也用过一些手段。
孔妈妈知道的,就有一种从动物腰子身上炼出的药粉,撒在食物中几乎没有味道,却能让人不断发福发胖,便是吃得再少人也会如灌了空气的气球一般膨胀起来,慢慢长成满月脸、水牛背,还会使脸
上生出许多的痘疮来。
那药粉几近无味,却还是被自小便对它毫不陌生的孔妈妈第一口便尝了出来。
这个发现虽然意外,却也并没有在沈若初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早在她醒来那日,便觉出这虎狼环伺的沈府中定然有人一直在暗中窥视着欲对她不利。
原本她还存了几份怀疑,如今却已几乎可以确定那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