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雪这边想着,那边君铭宸已从惊愕中回过神来,他大呼一声便单膝跪了下来,抚。摸这奔宵马的鬃毛,焦虑地呼唤,见那马当真没了一点声息,他心痛如绞,他仰天长啸一声,怒目回头盯着红衣男子,咬牙切齿地道:“你杀了它!你竟然杀了它!”
暮雪见方才还一脸傲气逼人模样的君铭宸跪在地上,抱着那马头,一身悲凉地便像是死了爱人一般,倒是扬了下眉。这个君铭宸人虽讨厌,但倒是个重情爱马之人,不过他是大夫人的侄子,势不两立,见他这般,她也生不出半点同情心来,只是有些可惜那样一匹绝世好马。
怪只怪那马投错了主子,只望它来世能遇到真正的强者吧。
“很显然,我杀了它,一个畜生也胆敢对我看上的女人扬蹄子,该死!”红衣男子迎上沈璧的目光仍旧是那样的风雅秀逸地站着,甚至话音还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但是他说出的话却霸道猖狂。
云淡风轻中是对沈璧彻底的不屑和无视!
他那话中的意思谁都明白:我就是杀了它,你奈我何?谁叫这畜生对我女人扬蹄子呢。
见君铭宸的脸都绿了,暮雪暂且原谅了红衣男子言语的冲撞,反正那男子这么说,对她也没什么坏处,至少有些人知道她身边有这么个护花使者,再想动她,便要多掂量掂量,她倒不是害怕,只是不厌应付麻烦罢了。
能有人为她挡
掉一些麻烦,她还是很乐意的。反正在这里没有婚约嫁娶的闺阁女子得人倾慕,只要不是做出了什么逾越之事来,就不会影响闺誉,反倒会有利美名。
君铭宸在兰蒂圣域也算出了名的青年才俊,又是景王府的金孙世子,走到那里都得人敬重,还曾被人如此轻贱过,他当下便血眼猩红地豁然起身,锵然一声拔出了腰际寒剑。
两个男人的战斗一触即发,即便是那红衣公子依旧面带不经心的笑容,衣袂飘扬若站在自家的花园中,但是众人还是感受到了飘荡在空气中的那股令人屏息压抑的浓浓杀机!
众人纷纷低头,莫敢再看,心里都在想着今日这摄政王府门前只怕要出大事,这红衣公子武功高强,只怕君世子难敌,可景王府总归是这兰蒂皇城的一霸,红衣公子便是武功再高深,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杀了君世子自己也会讨不到好处……
只是没想到,原本遭受抛弃的第一美人竟非但没成为弃妇,反倒有了莫鸿雪和红衣公子这样强势的男子为她保驾护航,这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众人心思转着,却也被杀气所震,四下俱寂无声,可就在一场血腥杀戮一触即发之刻,街巷中响起了踏踏的马蹄一队马蹄声。
很快,一队五六骑驰了过来,暮雪望去,却见那马上之人皆穿是宫中太监服侍,当头之人带着高帽,服侍上绣着繁复花纹,却是兰蒂
圣域现今皇帝身边最信任的太监,大内总管李熙。
李总管今年已年过半百,又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什么事儿没经历过,他纵马到了府门见此情景,当即便知出了事儿,瞧了眼地方躺着的奔宵马,面露惊诧,老眼眯了下,不动声色地目光在红衣男子身上转了下才定在了暮雪身上。
见暮雪一身清华和他对视,登时便神情一变,早先他在宫中自然听说了今日发生在南宫暮雪身上的事,知道这姑娘是当真不一样了,可如今真瞧见她,看着这样无双风华的女子,纵然他自认见多识广,鲜少变色,也难掩震动和吃惊。
不过瞬息他便又收敛了神情,却不敢在高坐马上,跳下马背这才笑着道:“这是怎么了,南宫姑娘洒家奉皇上之命来请姑娘进宫面圣,皇上和皇后都等着姑娘呢,姑娘还是快随洒家进宫面圣去吧。”
馨瑶听闻皇上和皇后在等着自家小姐,小脸唰地白了起来,皇后受宠,青王又是皇后独子,今日小姐也算当众抹了青王面子,还叫青王被世人唾弃,皇后不会是去寻皇上告状了,皇上要找自家小姐算账吧!
这掌了皇家的脸,令皇家颜面受损可是大罪,这可怎么办!
青王府中,轩辕修筠自夜府策马而归,到了府门见红绸铺地,红等高挂,红缎绸花一路蔓延,面上阴沉之色不由更浓,只觉一阵讥讽。
今日。本该是他迎娶南宫暮雪的
日子,若他依从了皇祖母的指婚,此刻正该是拜堂成礼的吉时,想到和那个女子,他竟不再觉着排斥恶心,而是自心底滋生出一种隐隐的期待和喜悦。
而这种心情此刻出现,也令他更加的暴躁狂怒,烦闷气堵,他盯着那府门前的喜庆装扮,眸光陡然一厉,接着猛然起马背上侧身,一把抽出侍卫腰际长剑,一蹬马镫,身影飞纵而起,寒光一闪,噗噗噗数声响起,登时众人只觉光线大黯。
抬头看去,却见挂在王府高门之下的三个大红喜字灯笼瞬间已被青王手中寒剑劈成了碎片,烛火熄灭,宫灯碎散,扑簌簌地散落了一地。
轩辕修筠几剑挥出将灯笼砍成了碎片还不解气,落地后腰间的七星寒镖同时从指端飞出,两排寒芒像流星一样疾飞而出,伴着噗噗两声响,光线彻底黯淡下来,却是沿着王府内道挂着的两排红灯尽数被寒镖从中心穿过,灯火齐灭。
眼前方才还是流光溢彩的一片红色喜庆,此刻已是阴沉沉的一片漆黑,轩辕修筠这才冷着脸一收寒镖,迈步往府中走,沉声道:“本王不想再看到任何红色的东西!”
他言罢人已远去,独留大气儿都不敢喘的众人,以及一些留在青王府中此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的宾客们。
青王乃皇后和皇帝爱子,被娇宠着长大,脾气本便极大,性跋扈而狠辣,好时千百倍的恩宠都不为过,错事翻脸无
情,绝不容情。
他这性子世人皆知,平日对上这位爷都免不了多几分谨慎,如今青王大喜之日,前去抢亲却独身一身而回,且一回府还没进门便大怒,又责令将王府中所有红色喜庆物件全部撤掉,再看青王面色阴沉,谁还敢言语?
登时偌大一个青王府便陷入了死寂,有股风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而轩辕修筠进了王府,也不搭理众宾客便直接进了练武楼,管家和侍卫等人只听着里头不停发出砰砰砰的声响,个个噤若寒蝉,不敢靠近一步。
大约过了小半个时辰,练武楼的大门才被推开,轩辕修筠面色如常走出,脸上已恢复了平日的玩世不恭,漫不经心,只是略微散乱的发丝,和被汗水打湿的衣衫还显示着他方才的暴怒和激狂。
侍卫江鹏见轩辕修筠出来,忙上前一步,他余光所望,见练武楼的墙壁上布满了七星寒镖划过,射出的利痕,交错分布几乎毁了整个练武楼,不觉心头大惊。
主子脾气不好是真,可主子发火时往往都是别人倒霉,主子一派云淡风轻,邪魅无双,何曾见过主子如此喜形于色,毫不遮掩的怒火,这样的滔天。怒气,可见今日那南宫府小姐是将主子真真给惹到了,也不知主子打算怎么对付这南宫二小姐。
江鹏想着,轩辕修筠却已迈步出了练武楼,江鹏忙垂首跟上,道:“沐浴的热水已给主子准备好……”
他话未
说完,轩辕修筠便沉声打断,问道:“本王离开后夜府那边情况如何?南宫二姑娘如今何处?”
他问罢,江鹏一愣,方才王爷怒气腾腾地回到王府便入了练武楼,他只在担忧王爷盛怒之下会伤及自身,加之王爷分明已经恼了夜府和南宫暮雪,所以他根本也没想着再去留意王爷离开夜府后的事情。
见他愣住,张口难言,轩辕修筠双眸眯了起来,冷声道:“废物!”
江鹏忙跪了下来,心知自己这回是犯了大错,额上已冒了冷汗,道:“属下失职,这便令人前往打探消息,且自领杖刑一百,王爷息怒。”
“王爷离开后,夜俊楚意欲让秦岚迎娶夜子月,却遭拒绝。夜子月不甘受辱,恼羞成怒,当众攻击南宫二小姐,却自受其害,出尽洋相。夜夫人爱女心切,背后伤人,却被一红衣公子阻拦,震碎了胸骨,夜俊楚受此屈辱,再难隐忍,拔剑攻击南宫二小姐,结果非但没能伤其一指,反刺伤了太子,太子已被送回东宫,皇上也已派了太医。如今,夜府已被太子亲卫团团围住。而南宫二小姐被莫鸿雪送回摄政王府,在门前遭受羞辱,莫鸿雪火烧摄政王府,君铭宸赶到摄政王府,非但没能压下南宫二小姐气焰,反失了奔宵爱马,此刻南宫二小姐已被皇上,皇后召进了宫中。”
说话的是一个极沙哑的声音,那人似是被什么外力伤了声带,
声音便像是沙粒摩擦,原是极难听的,可因话说人语调从容缓慢,又娓娓道来,倒掩饰了那种难听,而生出一丝别样的低哑味道来。
随着这声音,还有木头揉压过青石路的咯咯声,这声音落下,方有一个身影自月洞门绕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