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走,恰遇上利州水患,后又爆发了瘟疫。莫鸿雪流落到了利州,匆忙之下带在身上的银两也用光了,又染了风寒,后来被丞相府的人寻到时竟是在难民窝中。人抬回京城都是糊涂的,发着高烧还拉着太医的手嚷嚷着死也不做驸马的话。
莫丞相见独子命都丢了半条,只能跑去皇宫长跪请罪,直道自己儿子顽劣,实在配不上公主。英帝气得胡子发抖,最后到底念着感情之事勉强不来,又见莫鸿雪确实病的厉害,而明月公主也看不上莫鸿雪这才没有降罪丞相府。
这事京城贵人们都是知道的,明月公主虽看不上莫鸿雪,但是人家莫鸿雪却也是宁死都不肯要公主的,可如今莫鸿雪却说为了盛旖滟死都乐意,而且这话还是说给明月公主听的,登时众人瞧向轩辕纾筠的目光便有些古怪了。
是个女人瞧见一个将自己弃若敝屣的男人肯为另一个女人去死,为另一个女人公然和自己叫板都会心里不是滋味,既便轩辕纾筠不爱莫鸿雪,此刻也被他这举动给惹的满肚子酸味,一身怒火,一张小脸更是在贵公子小姐们的目光下红白变幻不停。
她天之骄女,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登时便冷笑一声,道:“好,很好,今日。本宫便亲自动手,教教你们何为君臣!”
轩辕纾筠说着扬鞭就往莫鸿雪身上抽去,莫鸿雪目光利箭盯着轩辕纾筠未曾躲闪,
可却也死死护在暮雪身前未曾妥协,眼见着那马鞭就要落在莫鸿雪身上,却突然有一只素手从莫鸿雪身后探出,动作也不见如何迅捷凌厉,可却生生截住了轩辕纾筠打下的马鞭。素手紧紧握着鞭尾,用力一扯,随之,暮雪策马从莫鸿雪身后而出,和他并骑而立。
莫鸿雪没有想到暮雪会如此反过来护着他,不由呆愕愕地瞧着暮雪。要知道尊卑上下乃是世人都需遵循的规矩,明月公主再刁蛮在他和暮雪面前也是君,任他们心中再不屑于轩辕纾筠,再不怕她,可也万没有公然授人以柄,落下目无尊卑的把柄给人拿捏的道理。哪怕事后,他们动用手段再十倍百倍的报复回来,可如今众目睽睽之下,轩辕纾筠就是要刁蛮地为难他们,他们也只能暂退一步。
暮雪显然也是知道此理的,故而她方才再嚣张,那也是对白雨凝,未曾直面对上明月公主,可如今为了他不吃鞭子,她却挡在了他的面前,不惜直面对上公主,这叫莫鸿雪心间一荡,愕过之后便傻兮兮地笑了出来,只觉今日便是真吃明月公主一顿鞭子也是美滋滋的。
“暮雪妹妹……”楚青依不由动容地唤道。
她下凡附身在暮雪身上,不肯忍受轩辕修筠的侮辱,更不肯担上一个弃妇的名声,一辈子都遭受耻笑,自她夜府门前退亲,就和青王及皇后一派结下了仇。故而在皇后和明月公
主面前即便她再小心翼翼,忍辱负重,她们也是不可能放过她的。更何况,她从来都不是会忍辱负重的人,故而非是她行事张扬四处树敌,实是早认清了形势。
今日明月公主摆明了就是在找茬,仗势欺人要发难于她,且不说莫鸿雪多次帮她,她不能叫莫鸿雪平白替她承受一顿鞭子,只明月公主如此欺上门来,她便也不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见莫鸿雪满是动容地望来,暮雪低蹴一声,“傻啊,不会躲吗。”
莫鸿雪闻言,又见暮雪目光秋水碧波般嗔了自己一眼,只觉心一跳,整个人都晕乎乎的,只会咧嘴傻笑。
明月公主见此更怒,一手使劲拉扯欲抽回被暮雪拽着的马鞭,一面沉喝一声,道:“哼,这可真是郎情妾意啊,南宫暮雪,你想谋反吗,胆敢和本宫动手!”
她抽鞭子,暮雪却手腕一翻握的更紧,也不和她争夺,顺势被拉地靠近骄阳公主,笑容忽而明媚无双,凑近明月公主,道:“要说郎情妾意,臣女可不敢在公主面前卖弄。”
明月公主只觉暮雪是话中有话,又见她双眸盈盈间满是讥嘲的笑意,登时面色一厉,道:“南宫暮雪,你什么意思!”
暮雪又凑近了一些,低声在明月公主耳边只不过低语了两句,明月公主登时便脸色一白,浑身一僵。暮雪移开距离,手腕一沉,登时明月公主手中马鞭就脱手而出,彻底被暮雪夺了
过去,暮雪笑着扬了扬马鞭,道:“多谢公主赠鞭。”
轩辕纾筠此刻一张脸已经泛出青色,怒目瞪着暮雪,接触到暮雪静若秋波古井,可却又透出寂寒冷意的眼眸,她咬着唇,狠狠握拳,到底一声没吭,再没方才张牙舞爪,气焰高涨的模样。
见此,莫鸿雪诧地瞪大了眼睛。轩辕纾筠仗着身份刁蛮嚣张不在他之下,今日她摆明了要寻暮雪麻烦,可这会子怎么一下子又没了气势,他太好奇了,暮雪到底对轩辕纾筠说了什么,竟叫轩辕纾筠成了这副模样。
而暮雪见轩辕纾筠如此却又勾唇一笑,明眸一转穿过人群瞧向了后方,忙翻身下马,恭敬见礼,口中喊着,“参见皇上,太子殿下。”
众公子小姐们原本注意力都在暮雪和轩辕纾筠身上,闻言纷纷回头,这才见身后,不知何时,英帝的仪仗已到近前不远,打前,英帝一身明黄龙袍高坐马上,他身边紧跟着轩辕逸筠,而英帝另一边和其并驾而驱之人,骑一匹通体泛红的汗血马,玉鞍上玄色锦垫和他身上玄色纹龙深衣很是相衬。明黄嵌玉腰带,紫金镂空祥云冠,坐下宝马的红色和他那一身冷峻的黑形成鲜明对比,于冷厉无垠中透出一丝魅惑逼人来,正是风尘逸。
而轩辕逸筠一身明黄太子服饰,贵气天成,身影挺。拔,素来清冷的面上此刻冷寒如冰正盯视过来,他和风尘逸皆是气质
冷厉,容貌出众的男子,就那样站在一起,到叫一众人望去生生忽视了英帝,只让这两个气质冷然的俊美男子夺了心魄去。只是他们却又是那样高高在上,令人一望之下但觉威压逼人,通身寒冷彻骨,直心惊肉跳,人人倾慕敬仰之下却又都畏惧地低头避让,不敢多瞧一眼。
气氛有半刻的凝滞,接着一众公子小姐才忙下马见礼,莫敢怠慢无礼半分,便连轩辕纾筠也面色一变。被君卿洌目光扫过,更是肩头一个瑟缩。对这个皇兄,不知为何她一向极怕,在轩辕逸筠面前她一直都不敢有丝毫张扬跋扈。
此时英帝的目光落在了地上躺着的白雨凝身上,道:“这是怎么了?”
英帝言罢,见无人回答,目光一沉最后落在了明月公主脸上,轩辕纾筠咬了咬下唇,脸色不大好看。公主不说话,众公子小姐自然也不好开口,只是他们都清楚明月公主是英帝爱女,如今有英帝撑腰,只怕她会将方才的事情添油加醋的好好告上暮雪一状,谁知气氛凝滞后,明月公主却道:“女儿见过父皇,并没什么事,是女儿和雪月郡主开了个小玩笑,没想到倒是吓到了白雨凝。”
方才虽隔的远,并未听到这边发生了何事,可暮雪和轩辕纾筠对持的情景英帝却瞧的清楚。他自然知道爱女的脾性,想到暮雪金殿拒婚,青王受伤,皇后也被他训斥禁足一事,自然了
然是这个女儿在寻暮雪的麻烦,可此刻这个向来胡搅蛮缠,刁蛮任性的女儿竟选择息事宁人,英帝目光深深瞧了眼暮雪,这才冲轩辕纾筠道:“你这孩子,不可仗着父皇宠你,便以势欺人。”
英帝话虽有指责之意可语气中不乏宠溺之味,他言罢目光落在了暮雪身上,见她一身冰蓝色骑装端坐马上,整个人若明月皓洁清冷,若秋水碧波沉静无双,那身影仿若和梦中人层叠交错,目光略一恍惚,接着才温声道:“雪月郡主,方才可是像纾筠所说?”
暮雪怎可能错过英帝那瞬息间的恍惚之色,原便心中一怵,被英帝温和的声音问及,差点没打出哆嗦来。方才之事,既轩辕纾筠息事宁人,她也不会节外生枝,当下回道:“方才之事这里可不只一双眼睛看着,公主又怎么会欺君,自然是公主与臣女在开玩笑的。”
暮雪言罢,轩辕纾筠面色一变,南宫暮雪这分明是说她犯了欺君之罪,在公然敲打于她。她心中恼怒,可却不敢多言一句,又生恐别人说出什么来,忙驱马英帝身旁抱住英帝的手臂,撒娇道:“父皇怎都不疼爱女儿了,当着外人的面不给女儿颜面。女儿可不依,方才人家不过是想邀雪月郡主和人家比试骑射马术,哪里有仗势欺人嘛。”
她说着目光水意莹然地自颤抖的睫羽下娇羞无垠地瞥了眼端坐马上一身冷色的风尘逸,双
颊迅速升起两片火烧云来。父皇总是说她是他的爱女,要保她一生平安富贵,愿在兰蒂圣域的青年才俊中为她择一为婿,护她平安喜乐。可父皇却不知道,女儿家都是希望有个叫自己仰慕的夫君的,她是天之骄女,本就该配世上最尊贵无双的男儿,兰蒂圣域的青年才俊便是再好,身份也没她尊贵,她才不想要那窝窝囊囊,整日里都看女儿脸色行事的驸马,要嫁便该嫁天朝上国的英雄男儿。
要和她比试骑射马术?方才轩辕纾筠可没和她提半句比骑射马术的事。听闻轩辕纾筠的话,暮雪抬眸瞧向她,正瞧见轩辕纾筠含羞带怯地瞧了风尘逸一眼。
暮雪心下了然过来,这轩辕纾筠想必是自认为骑术了得,又看不起她南宫暮雪,要拿自己来映衬她的英姿骑术,在风尘逸面前出个风头,也给自己一个教训看看。
想着,暮雪不由又瞥向风尘逸,暗道这人长的跟块千年寒冰一样,一瞧便是无情之人,只怕那颗心放在火山中烤都热不了,还有这人,一看就不是善类,一肚子的阴谋诡算,才见一回面就给人下毒,还在她的面前装神弄鬼,扮演什么救命恩人,让她承他的情,简直就是万恶该死!这样一颗毒草,竟然也能轻易招惹到桃花,是该说人果真皮囊身份最重要呢,还是该说轩辕纾筠太没脑子。不过,这狗屁啸云圣域的太子殿下到底为何
要对自己下竭颜之毒……她正腹诽,百思不得其解,却不意风尘逸的目光陡然盯了过来,冷而沉的视线依旧带着他独有的穿透人心的力量,令得暮雪心生一凛,冲着风尘逸便是颇具谢意的嫣然一笑,好不和善,接着才垂下了眼眸,眸中冷意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