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事听慕雪这是要放过自己全家了,登时眼泪都流了出来,忙磕了个头,哆哆嗦嗦的说着感激话,慕雪摆摆手,馨瑶带他下去。慕雪目光才落在桌上的托盘上,从上头将那支手掌长短的小紫玉笛子拿起来,在指尖转动把玩,目光若有所思。
暗卫是个好东西,可一般暗卫等同死士,能力倒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得忠心,一般皇族,百年望族手中暗卫厉害,都是经过几代人,上百年的经营所致,南宫宸皓发家不过这十数年,这么短的时间建立的暗卫组织暮雪不抱多大希望。
但这到底是南宫家自己的暗卫势力,相信这些暗卫该并不十分清楚自己和南宫宸皓的关系,如今南宫宸皓已经死了,自己顺理成章成为他们的主子,好好调教一番,未必便不能收为己用,发展壮大。调教好了倒比太子给的那些暗卫更为得用一些,毕竟一个是无主的乱头苍蝇,一个是却旧主尚在,且恩威不减,怎么看都是前者更易受用,对自己死心塌地。
慕雪想着,将紫竹笛笼进了袖中,恰新药快步进来,道:“小姐,宫中得到老爷去世的消息,太子殿下亲自带着百官来祭拜了。”
慕雪并不意外,谁叫南宫宸皓是兰蒂圣域的大功臣,舍命救了太子的忠义侯呢。
慕雪刚到灵堂准备妥当,轩辕逸筠便带着一群官员到了,他们皆还穿着朝服,显然是下朝之后不曾回
府,便直接跟随太子殿下来祭拜忠义伯这个朝廷功臣了。
朝廷文武百官集体来拜,这份荣耀南宫宸皓活着的时候未曾享受到,如今死了却是可以恩泽后人的,慕雪作为南宫宸皓的唯一嫡女,如今父亲因救储君而死,他成了英烈之后,成了孤女,就是为天下百姓的目光,皇帝也会对慕雪恩宠不断,更别提本来就倾慕南宫暮雪的太子殿下了。
众大臣显然也都明了这点,跟着轩辕逸筠祭拜后皆免不了劝慰慕雪两句,态度皆颇为恭谨谦和。慕雪被馨瑶扶着站在棺木之旁,一袭白衣,墨发高束却是半点钗环珠花都未戴,脸色已做过修饰,苍白憔悴,眼睛红肿,白衣将她此般面容映衬的清丽脱俗,也弱质芊芊,很是令人动容。
她靠在馨瑶身上,不时冲慰问的大臣颔首致谢,落落大方,不失礼,却也不矫揉,一举一动都有种大家气度,便连哀伤也都是无声无息,入骨内敛的,引得众大臣窃窃私语,极尽赞赏。
轩辕逸筠带头给南宫宸皓上了香便站在了慕雪身旁,低头专注地瞧着她,目光温柔,低声道:“你身上有伤,父皇已免了你一切虚礼,若是当真疲累便到后头歇着去,叫庶女们在此跪着便是。”
众大臣们见轩辕逸筠站在了慕雪身边,低声细语,只当太子是在抚慰慕雪,便都识趣地不再往前凑。
自己对南宫宸皓是个什么感情,轩辕逸
筠很清楚,昨日南宫宸皓和她同车,结果便做下了古怪之事,继而竟丧了命,想必聪明如轩辕逸筠定然也有所疑。他既都清楚,又怎会觉着她是真的哀伤疲累?
可慕雪却听出轩辕逸筠的语气中是当真含着担忧和紧张之情的,她目光微诧扭头瞧向轩辕逸筠,却见他眉头微蹙着,目光落在她红肿的眼眶上,又道:“你放心,即便你不守在此,也无人敢说你失礼,倘有人敢非议,我定不轻饶!”
轩辕逸筠这人虽也极是霸气狂傲,但因其储君的身份,平日行事却反而要谨慎几分,他是鲜少如此以势压人的。慕雪闻言眨了下眼,转瞬便明白了过来。
只怕是她脸上的妆容化的太真,加之在轩辕逸筠看来南宫宸皓到底是她的父亲,父死没有人能当真不伤不哀的,故此他关心则乱,竟真当她哭了一夜。慕雪心中微暖,却也不多言解释,只道:“我没事,刺客可查明了?”
轩辕逸筠又瞧她两眼,见她双眸清明,精神似还可以,这才道:“抓到三个,只可惜没等审问两个便自尽,剩下一个嘴很严,还没能问出什么来,昨日九城封锁,刺客当还藏在城中,掘地三尺,便不信挖不出来!”
慕雪点了下头,对此不甚在意,淡淡道:“有关水患的事,我还要和你商议。”
轩辕逸筠见暮雪面色苍白,家中出此大事,却还惦念着东宫朝事,他目露动容,
正欲劝她无需多忧,便闻外头响起小厮的报声。
“青王殿下,明月公主前来祭拜忠义伯。”
慕雪闻声望去,正见轩辕修筠和轩辕纾筠一前一后而来,身后还跟着些宫人,手中拖着物件,显然是宫中又有赏赐下来。轩辕修筠进了院子便将目光定在了慕雪的身上,见她一袭白衣白裙,风姿清丽,楚楚动人地站在那里,微微侧着身仰着头,神情认真地和轩辕逸筠说着话,而轩辕逸筠更是目光温柔无比地瞧着慕雪。
男子挺。拔深情,女子娇柔动人,站在一起和谐地刺眼,轩辕修筠不由双拳握紧,双眸中翻涌过阴沉墨色。皇后虽则没被废黜,可是如今却已彻底失宠,虽是出了冷宫但却搬出了代表皇后身份的中宫,而被拘囿在内宫一处偏僻的宫殿。轩辕纾筠这个天之骄女,因为皇后和青王的失宠也跟着地位一落千丈。
这些都是拜慕雪所赐,想到连她一眼钟情的啸云太子风尘逸都对暮雪刮目相看,还搬到了南宫府来住,轩辕纾筠更是嫉心大起,瞧见慕雪娇娇弱弱地站在那里装可怜,她便恨得牙痒痒。
瞥了眼身旁兄长,见轩辕修筠的目光竟像粘在了暮雪身上,轩辕纾筠不由锐声道:“皇兄莫忘了,这女人将母后害成了什么样!再说她现在是太子的人,事事帮着太子,皇兄若还执迷不悟,就太令妹妹失望了!”
轩辕修筠闻言回眸瞧了轩辕
纾筠一眼,触到他的目光,轩辕纾筠只觉轩辕修筠的目光冷飕飕的,让人心底发憷,她面色微变,咬着唇低了头。不知为何,自打那次南宫暮雪在金銮殿上当众拒婚,轩辕修筠被杖责,她便觉着这个皇兄一日比一日阴沉沉的,叫人害怕。
灵堂中的百官皆知道慕雪和轩辕修筠的恩怨,皇后失宠一事虽是后宫之事,可多多少少也有风声透出来,故自打轩辕修筠和轩辕纾筠进来,气氛便蓦然凝滞,大家的目光在轩辕修筠一行和慕雪、轩辕逸筠两边打转,直觉会有好戏可看。
而慕雪不过淡淡扫了眼二人,甚至没和轩辕修筠对上目光便转回头来,静淡站着。轩辕逸筠不喜轩辕修筠盯向慕雪的目光,率先上前两步迎了二人,却也将慕雪挡了个严实。
他冲轩辕修筠点头,目光随即落在轩辕纾筠身上,问道:“皇妹怎么也来了?”轩辕纾筠是后宫公主,是用不着来祭拜南宫宸皓的。
轩辕纾筠被轩辕逸筠微沉的目光盯视着,瑟了下扬了扬头,道:“是父皇令我来传口谕的,再说了,忠义伯为救太子哥哥而死,南宫暮雪又和我相识一场,我来上一炷香又怎么了。”
轩辕逸筠扫了眼院中宫人,淡声道:“既是传父皇口谕,那便快传吧。”
自轩辕修筠退亲那日,轩辕逸筠开始关注暮雪,这些时日不管遇到怎样的情形和局面,他都未曾见那女子表
露出一丝一毫的柔弱,故而今日瞧见慕雪面色苍白,眼眶红肿,轩辕逸筠发觉自己连思考都做不到,只觉一阵阵焦躁烦心。于是瞧见轩辕修筠和轩辕纾筠便想早早打发了,根本不愿他们靠近慕雪半步,再惹地她心烦难受。
见自己这平日清冷到不近女色的皇兄竟如此的护花心切,轩辕修筠面上闪过一丝讥诮,道:“皇兄急什么,忠义伯棺木在前,总得叫我二人先上了香吧,皇兄今日脾性好大啊,不过这忠义伯为救皇兄而死,皇兄心情不好,臣弟和皇妹也是能理解的。”
慕雪见此,冲吴管事丢了个眼色,吴管事忙上前道:“有劳青王殿下,明月公主来给老爷上香了,两位请。”
吴管事领着两人分别上了香,轩辕修筠却是侧身两步到了暮雪面前。这是自金銮殿据婚,他第一次有机会和她靠地如此之近,轩辕修筠目光有些难以掩饰的复杂灼热,唇角微动准备说话,慕雪却淡淡抬眸回视着他,率先开口,成功堵回了他的话,她的声音疏离淡漠,便像回复这殿中任何一个来祭拜的大臣一般,道:“多谢青王和公主前来祭拜家父。”
轩辕修筠只觉自己难以克制的激动,想要脱口而出的安慰,在暮雪这种态度下统统都成为了讽刺,他面色难看起来。轩辕纾筠看不过暮雪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俏脸泛绿,她正待开口,却闻外头又响起了报
声。
“啸云太子殿下前来祭拜忠义伯。”
轩辕纾筠今日争着抢着到南宫府来,就是希望能见风尘逸一面,此刻闻言也顾不得慕雪了,扭头便往灵堂外看去。外头晨阳洒金,风尘逸穿着一件简单的玄色袍子,唯腰间系着的宽腰带上绣着金线祥云,这样普通的衣衫着在他身上却有股沉敛的奢华贵气,他俊美的容颜在阳光下也似带着冰寒之气,线条冷峻,琥珀色的眼眸泛着淡淡金光。
那么威严冷酷,可也那么的令人折服倾慕,轩辕纾筠心跳加速,脸颊微热,眼看着风尘逸进了灵堂,目光望了过来,可他为何像所有人一样,也是只看向南宫暮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