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说,如果地震来了,就往学校跑,万一来不及跑,就躲在家里的床底下。包里有水,有干粮,还有很多东西,不要害怕。”小雪将皮箱打开。
侯震看着满箱子的东西,惊呆了,准备得如此齐全,她好像真的非常确信近期会有大地震的到来。那她如此确信的依据是什么呢?老家发电报来的那个哥哥?
侯震心中颇有些吃味。
小雪拉了拉他的衣角:“哥,姐姐是仙女,她什么都知道,你要相信她!”
侯震摸了摸小雪的头:“我当然信她。只是她们怎么这么久还没回来。”
侯震感到莫名的不安,走到院子里来回踱步,又走到了院子门口,要是早知道这样,自己就坚持跟着去了,不用像现在这样牵肠挂肚的。
夏日的七月,透蓝的天空向远处延伸,可是天尽头的颜色却十分异常,蓝色被黑色压制吞噬。
没有过渡,没有渐变,远处是黑压压的一片,宛如一张黑色的巨网,渐渐逼近,显得异常的诡异。
田里正在夏收的农民们,看到如此异象,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注视着那片诡异的黑色,遮天蔽日,时间仿佛静止一般!
突然有人大喊一声:“蝗虫来了!快去拿网!快去喷药!”
其他人这才意识到空中那片黑压压的东西很有可能是最招庄稼人恨的蝗虫。
老话说:蝗虫飞过,寸草不生。
这夏收双抢虽然进入尾声,但也经不住数量如此庞大的蝗虫啊!有的人胡乱挥舞着手里的农具,有的人坐在地上绝望地哭了起来。
巨型黑网以速度极快的趋势渐渐逼近,“嗡嗡嗡”的响声不绝于耳,气势之大,足以使在现场的所有人目瞪口呆,侯震从家里拿了网子冲了过去,打散了黑网。
侯震怎么也没想到他这一网子挥下去,网住的尽是些深绿色翅膀的大蜻蜓。
“不是蝗虫,是蜻蜓!”侯震这句话一出,大伙儿松了半口气,蜻蜓是益虫,不会祸害庄稼,可是大家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蜻蜓聚集飞行。
有些村里头的老人根据自己的生活经验安慰道:“蜻蜓低飞蛇过道,大雨马上要来到。可能是要下大雨了。”
年轻的知青们想到了素馨发的宣传单:“我觉得可能要大地震了。”
一时间,人心惶惶。
大蜻蜓的黑网阵没有对庄稼产生任何影响,只是足足飞了十五分钟,才渐渐飞向远方。
素馨和侯妈妈走到半路,也被这样的奇观给惊住了。
这时几个村干部走过来:“沈素馨同志,村长让你去村委会一趟。”
素馨点点头。
村长找人本是很寻常的事,但侯妈妈心里莫名有些不安:“素馨,我刚好找村长有事,我跟你一起吧。”
为首的治保主任说:“侯婶,村长找沈素馨同志有特殊的事情要谈,其他人不方便在场,你有事过两天再找他吧。”
侯妈妈心里的不安感更重了,莫不是又被人诬陷了?她看向素馨。
素馨也察觉到不对劲了,从容地弯眸一笑:“可能村长有什么隐疾找我看病,您先回去让侯震炒个韭菜,莴笋,等我回来。”
韭菜,莴笋,韭莴!救我!侯妈妈听懂了。她留了个心眼,远远地跟在他们后面,确认素馨确实进了村委会,才快步跑回去找侯震,可是小雪说侯震不在家里,他被生产队叫走了。
素馨被几个村干部领着走进村委会,没有看到老村长,只看到村支书端坐在中间,旁边还有几个村干部。
“沈素馨同志,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叫来吗?”村支书的神情十分严肃且带着几分轻蔑。
素馨扫视了一圈,进来的门已经被关上了,她回道:“是不是又有哪个孙子诬陷我?”
这丫头嘴真毒,村支书握紧拳头,没有说话。
治保主任苦口婆心地说道:“沈素馨同志,这里我要批评你了。防震知识固然是很重要,但是你只是个小小的赤脚医生,你成天在村里散播马上要大地震的谣言,搞得大家人心惶惶的,严重影响了生产建设,这样的行为非常恶劣!”
“那可不是谣言。”素馨反驳。
村支书站了起来:“你还敢嘴硬!被你这么一搞,村里的人看到什么老蛇,黄鼠狼,蜻蜓,蝙蝠,就都往地震上想,还怎么好好干活?”
“动物异常本来就是地震的前兆!”素馨再次反驳道。
“你!看来得让你好好反省反省。”村支书站了出来。他一直对素馨怀恨在心,吴阿飞在医院里疯疯癫癫痴痴傻傻,嘴里时常说着沈素馨是妖女,所以他认定吴阿飞变成这样是沈素馨搞的鬼。
素馨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你想做什么?我只是建议大家提高警惕,连胜利小学的孩子都知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道理,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
村支书被怼得怒气冲天,额头上的青筋狂跳不已,他今天一定要好好整治整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沈素馨。
新仇旧恨一并算,村支书下令:“沈知青思想觉悟有问题,把她关到牛棚里去好好反省!”
治保主任有些为难:“这不好吧,她是知青,得交给知青领队或者指导员管。况且……”
村支书咄咄逼人:“况且什么,你是怕了水猴子还是怕了村长?她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就懂得蛊惑人心,这罪名还不够关牛棚吗?没有游街都是对她客气的!”
素馨被两个治保队队员压着去了牛棚,牛棚在村东头,紧挨着生产队的库房。
此时牛棚里十几头牛正在安祥地吃草,时不时地喷着响鼻。满地冒着热气的牛粪,没有经过任何处理,散发着阵阵神秘的味道。
素馨被推进了草料房,治保队队员只说了一句:“抱歉沈医生。”然后就关上门走了。
里头三面都是光秃秃的墙壁,与其说是草料房,倒不如说是监狱。
素馨环顾四周,只有一块床板一盏油灯和一堆草料,油灯在角落的地上放着,跳动的火苗散出幽幽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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