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少爷,你终于醒了!快吓死我们了!」
吉姆吓得不轻,热泪盈眶地就要抱上去,在碰到人前被涅墨亚提着衣领拉开。
「阿尔大人才刚醒来,你这水鬼别贴上去添烦添乱!」
「你先躺着吧。」凯瑟琳把阿尔按回地上,仔细打量他的脸色:「你看来真的糟透了。阿尔不擅长游泳这方面,还是一点也没变啊,小吉在你落海后马上跳了下去。那时风高浪急,他花了点时间才发现你在海面飘浮,怎么叫唤也醒不过来。」
阿尔愣住了,他清楚记得自己是被大浪卷到水里,继而体力不支沉到水底。那不是梦,康纳真的来救他了。那么他所说的话或许能带来启示。
「那些都是你需要想起的记忆,为了能击败那个男人,然后存活下去。」
据康纳的说法,缺页中记载的都是属于阿尔的记忆,而他所做的事都是为了让阿尔能够活下去?那个男人又是谁呢?
线索支离破碎,逻辑杂乱无章,仍未能以单一引线穿起。
没察觉到阿尔的表情变化,吉姆续交代战斗的后续:「狮兄被拖下水后,魔女小姐出手了,抬手一挥一道大雷轰下去,大海蛇就化灰了。真的!原地蒸发,连骨头也没留下!」
缺页已集齐两块,魔女的力量确实回复不少。吉姆绘形绘色地形容当刻的震撼,暗自庆幸对方不是敌人。
涅墨亚的毛发炸开,到处乱翘,像是去了发廊烫发,不巧理发师傅心情不好,乱烫一通。
「连我也一块电了。」他满脸怨郁地瞪着她:「分明是公报私仇。」
「盒子呢?」
盒子关乎康纳的安危,绝对不能有闪失。阿尔摇摇晃晃地爬起,又被凯瑟琳按了回去。
她笑说:「在这里哦,别担心。」
盒子内是一条右臂,能跟最初的盒子拼回完整的右手,裸露的皮肤上布满大小疤痕,印证身体主人这些年来经历的风霜。阿尔红了眼眶,珍而重之地抱着盒子。
「谢谢你。」
飒飒——
狂风拂过石滩,腐败的气息扑鼻,幽幽传来冷如寒霜的嗓音。
「干预游戏不合规则,无论是谁也一样。」
漆黑的少女在眨眼间现身。她身穿黑裙,裸着双足,悬浮于离地一呎处,皮肤极度苍白,嘴唇呈妖异的黑紫,眼角像是涂了眼影般发黑,是典型坠魔的表征。
那张脸跟凯瑟琳一模一样,犹如镜像的两面,光明面是平平无奇的邻家少女,黑暗面则是名符其实侍奉恶魔的女巫。
「但我不能见死不救。」凯瑟琳不卑不亢地反问:「你不也是一样吗?另一个我。」
魔女不屑地嘲讽:「同样的执迷,同样的愚蠢。」
她扫视每一张脸孔,视线停留在阿尔身上,眼神有了一瞬的软化,下一秒便回复冷酷。
她低声说:「终于见面了,阿尔。」
49善恶
吉姆和涅墨亚犹如左右护法,一左一右护着阿尔。他从黑凯瑟琳身上同样感到熟悉感,暂能判定她没有敌意。
「无妨。」阿尔抬手示意,笔直回望她的凝视:「魔女凯瑟琳。」
根据以往驱魔的经验,要辨认被魔鬼支配或附身的人,只要看眼睛便能一目了然。黑凯瑟琳的双目混浊如泥潭,没有高光,给人看进深渊的战栗感,仿佛能勾魂摄魄。
透过短暂的对视,阿尔终于明白白凯瑟琳为何会说自己已失去实现愿望的力量,她不是被神褫夺天赋,而是走上了坠魔的不归路。光能灭暗,暗亦能噬光。眼前的魔女已坠入魔道,依仗的不再是神赐的天赋,而是以恶魔之力驱使的巫术。
愿望与代价,是恶魔信徒常挂在嘴边的句子。比起神,魔更积极干涉人界,吸收从欲望中衍生的负面情绪,把力量据为己用。
阿尔不问对方为何现身,单刀直入提出同样的问题:「如果我缴付相应的代价,你能终止这场游戏吗?」
没有事情比康纳更重要,只要他能安然无恙回来,阿尔愿意赌上一切。
吉姆和涅墨亚立即出言劝阻,希望令他回心转意。与魔女交易极为危险,她不一定会索命,但谁也不知道她会提出什么条件,阿尔现时的身心状态恐怕未能应付。
「你与你那位友人还真像,为了对方不惜一切,全心全意地付出。」
黑凯瑟琳的语气没有起伏,就像在陈述事实。据说坠魔者会渐渐失去人性,共情、共感、共鸣等心理活动将不复存在,沦为行走世间的魔之代行人。经历百年的磨损,她仍能保有自我,或许是因为她仍心怀没法遗忘的执念。
她转向自己的分身:「你最清楚不过,游戏是一幕娱乐魔女的戏码,一旦开始便须演到谢幕,这是铁则。即使是你与我也受到约束,不得随便干涉。」
白凯瑟琳则紧抿着唇,不发一言。
黑凯瑟琳收回视线,重新看着阿尔:「因此很遗憾,无论胜败,你也必须完成游戏,而到了游戏的终末,只有一组人能活下去,亦只有一组人能取回赌注。不管游戏的结局如何,那也是你的命运。」
缺页仍有三块,盒子仍有四个。无论有多着急,这条路也必须亲自走完。
阿尔轻轻点头,吉姆和涅墨亚则松了一口气。阿尔先是考虑烧书,后提出与魔女交易,明显康纳的事已严重动摇他的心神,令他失去平常的冷静。
人在心绪不灵的时候,很容易作出追悔莫及的决定。
「你会提出这种直接的要求,我还挺惊讶的。」黑凯瑟琳续说,进一步试探地问:「我可是令人闲风丧胆的魔女,你就不怕我欺骗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