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启示
「侦探先生?侦探先生!你能听得见吗?」
在半睡半醒间,阿尔感觉有人在耳畔叫唤,反射性地问。
「谁?」
他有点头昏,像是睡得太久,没法完全清醒。
那人得到回应,明显松了一口气:「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了!我在想侦探先生的灵感应该会比较强,于是我试着与你联系。我才刚死喔不对,肉体好像仍活着,我也搞不懂自己是生是死了,回过神来就成了游魂,在妮安和狄克面前飘来飘去,他们也看不到我。呃,不行,险些离题了。简单来说,我懂的不多,所以用了最原始的方法。」
青年一开口便说了一长串,犹如一堆强行灌进耳朵的无意义杂音。阿尔虽大半没法理解,至少弄懂了目前的处境——他在睡梦中被拉进意识的狭缝,正身处某人的精神世界。
正如灵媒可使用通灵板与灵体沟通,灵体也有与人界联系的方式。民间流传道,去世的亲人会在梦中显灵,跟至亲作最后道别。报梦是灵体与活人潜意识连结的方式,让两者能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在特殊的精神空间作短暂对话。
驱魔师一般会在意识层面严加设防,抵御灵体魔物的精神侵扰。阿尔目前精神不稳,令心防出现缝隙,似乎令衪有机会乘虚而入。
脑袋渐渐运作起来,阿尔转过头去,便迎上一双笑眼。年约三十多岁的青年,脸色略显苍白,看起来病恹恹的,水色头发带着飘渺的透明感,一身方便活动的野战套装,套在瘦削的身板上有点松垮。
他提到的名字令身份呼之欲出,但阿尔仍再问了一遍确认:「你是谁?」
青年愣了一下,仿佛才发现自己的失礼,抓了抓头:「抱歉,说了这么多,竟然忘了自我介绍。我是边境冒险者公会黑色野马的团长朱利安,是妮安和狄克的大哥。」
衪就是守衞者一方的祭品。
阿尔退了一步,仔细打量对方。跟魂体割裂的康纳不同,眼前的青年仍跟身体有着连结,因此灵魂状态也相对稳定。银链在背部若隐若现,衪就像连上绳索的氢气球,离体后可有限活动,但没法飘远。衪正借盒子为媒界,与阿尔建立遥距连系。
一般情况下,灵体要报梦,需要数天时间慢慢累积力量,而康纳的异能能使灵力增幅,所以衪能在短时间内做到。慢着,异能仍然生效?人死灵灭,异能理应随灵魂消逝而失效,那么康纳仍然活着?
这一点可能性令万念俱灰的内心重燃星火,他必须尽快确认。不过,幽灵青年没打算轻易放过他。
朱利安自顾自说起一些往事,他与妮安两人如何相识,他们各自的背景,以及公会成立后的一些趣事。阿尔身处对方的精神世界,就像被请来作客的人,在主人家下逐客令前,不能擅自离席,唯有耐着性子听完,完全不明白他为何要跟一个萍水相逢的人说这么多。
「虽然这么说有点唐突,妮安和狄克的事就拜托你了。」话毕,朱利安双手合什,向阿尔深深低下头:「他们都是很温柔的孩子,为我付出太多了。我不希望他们为我而死,亦不希望他们为了我重操故业,杀害无辜。我们谁也没欠谁什么,建基于他人牺牲而从获新生,并非我所乐见。」
阿尔忆起康纳在空灵岛初次露面时,也说过相似的话。
「那个人并不在这里,没人会逼迫你违背本心,我也不希望你这双手再沾上无谓的血腥。别放弃思考,一定有其他方法,能解决当前的困境。」
自那时起,阿尔便反复思考,魔女游戏真的有不战而胜的方法吗?
康纳跟朱利安都希望能以不伤害对方为前题结束游戏,努力寻求一个能让参加者全身而退,对守卫者和掠夺者来说也两全其美的方法。
阿尔从话中得到启示,思路转向从没想过的方向。如果以输掉游戏为前题,阿尔仿佛能理解康纳行动的意义。
「其实这场游戏不用胜出也没关系。」
对康纳来说,魔女游戏是一场即使输掉了也没关系的游戏。他的态度由头至尾也很消极,明显想输掉游戏,经魔女的手把盒子里的祭品处分掉。
关键的是,康纳所奉献的祭品到底是谁?
关于带走康纳的黑罩帽男人,风之精灵曾有这样的证言:「那人气场强劲,令我们没法靠近。他跟阿尔大人一样,带着驱魔师的气息。」
犹如灵光一闪,事情渐见端倪。阿尔知道,现在还不是停步的时候。
53承诺
下一秒,阿尔便彻底清醒过来。
他一张眼,便看到吉姆放大的脸。他马上凑近问:「阿尔少爷!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
阿尔扶着额头坐起,往旁看了一眼,马上发现异样。数步外的空间出现裂缝,如烟囱般黑气满溢,阴冷气息凝结空气,浓不可化的黑雾是源自死魂的恶意。
一百年前的魔女狩猎、二十年前的灭村惨剧,令空灵岛上累积大量无人超渡的怨魂,衪们在世间徘徊,诅咒生者,渲染死亡。
他们要面对的敌人是怨魂集合体。
晕眩挥之不去,阿尔揉着额角问:「究竟发生什么事?涅墨亚在哪?」
吉姆语气急逼地交代情况:「我们发现盒子就在里面,于是狮兄单人匹马进去回收,但过了好一段时间也没出来,我担心他出了事,但又帮不上忙。」
「他进去多久了?」
「大约半小时。」
异空间与外面的时间流逝或许有所不同,有时会出现内里一天,外面一年的时差。不管怎么样,在敌人地盘待得越久,涅墨亚的处境就越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