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念想起适才劫杀的黄复容,这才领悟到李嵩已经发布了拖刀悬赏,登时感到前路凶险无比,但为了熊氏最后的血脉,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他料想李嵩应是也了解他此去的目的地,故而转向南行,想着尽量避开一段距离后,再向西行驶。
赵渊带着小王子一路南行,离开京城范围后才稍稍放心。到达黄昌后,行进速度放缓,此地离京城已有几百里路。他将马车变卖,换得一匹良马和些许食物衣物,找了家小客栈稍作休息。
天色已晚,客栈内前来投宿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赵渊一边吃着饭,一边提防着四周。忽见店小二上菜步法极稳,店内有近十来桌客人,每次上菜都必然包含四五桌的菜,外加上店内拥挤,留下行走的空地不多。饶是如此,这小二每次仍是只他一人左右兜转便将各桌菜稳稳上齐,丝毫不见慌乱。
赵渊登时感到不妙,此人必定有着深厚的武学功底。他继而暗中观察起另外几桌客人,发现左右两边的人吃饭明显心不在焉,不时望向厨房。他也透着帘布缝隙观察厨房,却并未发现什么奇怪之处。这些人怕是有些古怪。
赵渊不敢久留,正要离去,却是又从大门进来一行人。领头的中年男子衣着光鲜亮丽,戴银饰金,年纪看上去得有五十,身旁跟着一个娇媚的妇人约莫只有三十来岁,妇人打量四周的眼神中透露出嫌
恶,其余十来人看样子则是仆人保镖,跟在身后,看来应是个富户。只是这人为何选个破旧的客栈?
先前左右两桌的客人见到来人,纷纷绷紧身子。赵渊这时反应过来,原来不是与我过意不去。虽说放下心来,但他也不愿平白卷入这伙人的斗争,还是朝大门外走去。
只是客栈本就不大,这伙人一站到院子中竟是将路堵住。富户显然也没料到这么个小客栈还几乎坐满了人,但似乎又不愿离去,只是堵在院中。只可怜了赵渊回也不是,出也不是。
这时店小二连忙跑出来招呼道:“几位爷可是住店?”
富户语气十分嫌恶,恼怒道:“这破店也这么满?”
小二忙道:“楼上雅间有空位,几位爷楼上请?”
富户看天色已晚,显然也不愿到大客栈去,只好甩手往里走。
赵渊见院子清空,正要出门,却听得后面传来富户的声音:“这位壮士,天色都这么晚了,还带着个婴儿,怎么还往外走啊?”
赵渊一愣,却是不答,只是闷头往外走。
“哼!你其实怕是对我不怀好意吧!给我把他抓起来!”那富户咆哮道。
赵渊心中直叫苦,无奈只好飞奔逃出。
几名保镖见状,以为果真是贼人,也纷纷施展步法追去。而店里埋伏的那群人竟是没料到如此发展,以为有人截胡,索性也不装了,叫喊着冲杀出来。
富户被身后的动静吓了一跳,回头看去,十
来个贼人正抄着家伙冲来。剩余的保镖当即与之混战。而那店小二果然不是什么善茬,趁着本来在富户边上引路的机会,沉肩坠肘,瞬间一记撩拳袭向富户胸口。不过那富户竟也是有些武学功底,下意识双手护身,只是被踉跄震退。富户边上的仆人反应过来,立马跨步闪身,护住主人,一记钩脚踢出。小二侧身躲避,但已经来不及,还是被踢中下腹,竟是飞出两丈远。
原来这富户此前是当地一大门派的独子,只可惜到中年也只知吃喝玩乐,武艺上只学得三脚猫功夫。等到掌门人父亲去世,家中武学渐渐没落,不敌其他门派,家业最终也被其他门派分食。现如今打算带着剩余家底偷偷逃离。只可惜当初树敌太多,自然遭到了仇家的追杀。而赵渊也是阴差阳错被当成仇家,这才招来富户的敌对。
赵渊此前虽受创于黄复容,但所幸伤势不重,加上得到这些日子的修养,伤势渐渐恢复。他身为王府王姬的护卫,身手较于一般人自是不差,轻松便甩掉了追赶的保镖。至于客栈中混战如何,自不是他要去管的。只是今夜怕要露宿街头,赵渊对环境自然是没什么要求,只是怕苦了小王子,寒冬腊月,万万不可使王子又半分损伤!于是赵渊冒险前往寻找新的客栈。
寒冬的夜晚十分冷清,街道上空无一人。赵渊刚来此地,人生地不熟,找
了许久也是没能找到客栈。正默默寻找间,一曲笛声悠悠入耳。曲调哀伤空灵,却又充满绵绵思乡之情,有“征人不问家国意,一曲离殇愁断肠”之感,正是西地白疆边境处的曲风。他曾跟随赵国公驻守边境,自是一听便知。他抬头四处搜寻,发现笛声自不远处一处楼房内传出。他急忙跟随笛声前行,发现是一名身披白色披风的女子正在二楼窗台上吹奏。
见到来人,那女子也停止了吹奏,以为是惊扰了他人,微笑着以示抱歉。
赵渊借着窗台烛光看清了女子的样貌,发现竟是典型的白疆人特点。不过虽说两国时有摩擦,但互通商贸也是不足为怪。只是眼前之人美若天仙,即使是在白疆想必也是不可多得的美人,看其着装显然也不是寻常商户,赵渊本并不想与白疆人扯上关系,只是眼下已近子时,实在是无处可去,只好低声询问能否借宿一晚。
白疆女子显然有些惊讶,不过还是答应了他的请求,随后便让人开门将赵渊带入楼中。二人得以不必在寒风中受冻。
进入楼中后,赵渊得知女子名为若秋。虽然知道这是临时取的汉人名字,但赵渊也并未多问,只是道谢后,便前往安排的客房歇息。白疆女子也并未质问他婴儿的事宜。
待得赵渊离去,一旁的婢女才担心地问道:“圣姑,您不怕他是中原派来的奸细吗?”
若秋道:“他不
是。看他的样子,应该是悬赏榜单上的那位人物。”
“不过为一个婴儿发出拖刀悬赏,这婴儿什么来头呢?”婢女疑惑道。
若秋道:“听闻前些日子,这梁国的福王府被屠了,怕是与之相关吧!”
婢女这下明白过来,低声道:“原来如此。那他岂不是……”
若秋抬手打断婢女的话,只是道:“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翌日,依旧是天气晴朗。赵渊早早起身,本想趁着天色暗自离去。不料若秋一行人竟也是早早便在楼下用早饭了。见到赵渊,若秋和善地招呼他一起吃饭。赵渊见此,也没有推脱。若秋还未小王子准备了专门的糊食,令赵渊心中很是感激。
用过早饭,赵渊准备告辞。若秋并未阻拦,点头道:“一路平安,侠士若是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来白驼山碧水山庄找我,小女子定当倾力相助!”说罢,用眼神示意赵渊特别是怀中的婴儿。
赵渊心知肚明,再次道谢,随即消失在门外。
“圣姑,您为何不直接扣下那婴儿?有了他,我们不是更能打击梁国?”
“不急,还有各路人马在找他呢,我们等着当渔翁就好了!”原来这一行人正是白疆圣教教众。如今两国关系愈发紧张,圣教受命,要潜入梁国多多搜取情报,扰动敌人后方,是以先派来圣姑妥善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