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江御暮看着谢莹说。
谢莹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孩子,轻声剖出自己心底埋藏最深的秘密:“其实……这孩子并非先帝的亲生骨肉。”
生死之际,她再也顾不得颜面了,只求这个秘密能为孩儿换来一条生路。
江御暮先是一惊,继而半信半疑道:“你这么说有何凭证?”
谢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解释道:
“先帝年轻时,每隔一两年便有子嗣出生。到五皇子,哦,也就是先太子出生时,先帝已然年近四十了。”
“从那以后,宫中虽有几个嫔妃怀过孕,却都早早小产了。”
“太医们虽不敢直言,但我们私下里关起门来,都觉得是先帝年纪大了,不适宜生育,孩子们才没有保住。”
听到这里,江御暮插话道:“嫔妃小产,可有宫内明争暗斗、争风吃醋的缘故?”
谢莹叹着气摇了摇头:“起初先帝也怀疑过,还派人查了许久,搞得宫内人心惶惶。可是终究什么都没查出来。”
江御暮欲言又止:“那,你的孩子……?”
谢莹慢慢捂住自己的小腹,垂眸道:“那年秋狩,我随先帝一同骑马打猎,却不慎从马上摔了下来。先帝懒得管我,便随手指了一个随行的禁军侍卫送我回宫。后来我们——”
“不必说这些了。”与这些宫闱秘事的细节相比,江御暮更关心此事是真是假,“你且说说,那人姓甚名谁、相貌有何特征、分属哪队禁军、平日轮值何岗?”
谢莹知道,她是想看看自己能否对答如流,通过这些细节判断是否真有其人。
“不必如此麻烦。”谢莹低下头,轻声道,“此刻,他就在偏殿之内。”
侍卫韩近吐胆倾心,定王归仪大智若愚
依照江御暮的吩咐,燕识风把孩子还给谢莹,继而去偏殿找到那名禁军言明现状,将他带了过来。
那人名唤韩近,年龄二十有五,比谢莹还小一岁,加之容貌清秀,线条硬朗,显然各方面都比老皇帝强出许多。
江御暮开门见山:“韩近,你可知自己犯了死罪?”
韩近跪坐在地,闻言抬头望着谢莹的双眼,面无惧色道:“卑职知道,但卑职不悔。”
谢莹闻言,刚刚止住的泪意又涌上心头,连忙用手帕擦拭眼角。
她怀中的孩子不知所措,伸出小手胡乱帮她擦着眼泪,低声道:“母妃别哭。”
江御暮转头瞥他一眼,对谢莹冷声道:“若想活命,以后便让他改口唤你娘亲。他不做皇子,你自然也做不得太妃了。”
谢莹连连点头,感激万分道:“是,民妇一定谨记。”语毕看向韩近,对他露出如释重负的一笑。
韩近心内仍然忐忑,不知自己的命运将走向何种结局,但他还是尽量回给她一个轻松的微笑,眼眶也略有些湿润了。
江御暮走近他两步,面无表情问道:“你家中可有妻室?”
韩近连忙答道:“不曾有。”
江御暮似信非信:“你都二十五岁了,双亲就不曾催你?”
韩近坦言道:“前几年催过,但卑职想办法搪塞过去了。”
多亏了他家长辈迷信命理,他才能“对症下药”,假称自己找大师算过命,算出他命带孤星,倘若在三十岁前成亲,便会克死父母,除非找到八字相合的寡妇,才能化险为夷,转祸为福。
他父母乍闻此语,都是又惊又怕,只忙着烧香拜佛,再也顾不上催他成亲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彼时彼刻,韩近不但和天底下最尊贵的有夫之妇情投意合,而且连子嗣都有了。
“平身吧。”江御暮深深叹了口气,把谢莹也叫到近前,“幸而孩子年纪尚幼,记忆模糊不清。你们今后悉心教导着吧,最好能让他把宫里的事忘个干净。”
二人听她这么说,赶忙跪下谢恩,继而抱着孩子哭成一团。小孩并不认识韩近,更不明白这个叔叔为什么要抱着自己哭。但是转念想想,既然母妃没有赶走他,他应该就不是坏人吧?
痛快哭完一场,谢莹匆匆换上宫女的衣裳,一家三口随燕识风一起赶到皇帝寝殿,从床下的暗道出了宫。
燕识风锁好暗门,回头又往吟安宫赶去,路上恰好碰到入宫请旨的费红英,便与她一道同行去找江御暮。
二人来至吟安宫,江御暮已经命人把所有太妃暂押在此,此刻正与潜藏在后宫负责监视任务的一队部下谈话。
据她们所说,穆明在位时,谢莹并不敢与韩近有过多的来往,直到穆归礼继位,对后宫的管制有所松懈,他们才得以时时幽会,不过每次见面都避着孩子。
至于方才那个守门太监吃的石榴,确实是谢莹赏给他的——让他半夜吹着冷风在外望风,可不是得给些甜头吗?
江御暮忽而心念一动,问道:“其他太妃呢,可有类似情况?”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这些太妃大多年纪尚轻,忍不了宫里静如死水的生活,关起宫门各有各的花样,对象亦是五花八门——内监、宫女、禁军侍卫、甚至还有其他妃嫔。
江御暮听罢大开眼界,语塞许久。
直到部下问起这些太妃该如何安置,她才回过神来,吩咐道:“太妃们多是官家贵女,明日早朝后,都放她们回家去吧。若无家可回,给些银钱遣散了便是。至于她们身边的……咳,愿意继续陪着的,就陪着一起出去,不愿意陪着的,留在宫里就是了。”
说话间,费红英二人已然赶到,对江御暮说起定王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