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世子留了个随从在府上,方郡守也不在,那随从到能做得主,当真为她请了夏满堂来。
夏满堂到的时候。秦良玉和秦钟磬都在秦家坤那狭小的房子外头站着。
神情有几分相似的父女两人,此时却有些僵滞。
秦钟磬时不时的看女儿一眼,眼中有责备和失望。
秦良玉却是一直高抬着头,目不斜视,眼眶里水汽迷蒙。
“夏大夫,幸而你来了,快,快请看看我那小儿子……”秦钟磬慌忙迎上前去。
夏满堂有些意外,他看了这对父女一眼,按下心中狐疑,“秦叔叔别急,定无大碍的。”
他进得门内,瞧见床边的罗氏,更是一愣。
他什么都没问,在小杌子上坐了,拉过那小儿的手。
他细细诊脉,比那老大夫更仔细。还叫秦钟磬把孩子抱到门口,光线更足的地方,细看了那孩子的面色,口鼻耳目。
“这孩子吃错了东西了。”夏满堂饶有深意的说道。
秦钟磬一愣,“吃错了东西,不该是腹泻之类的症状吗?可我儿这昏迷不醒,呓语不断的是……”
“他先前可吃了什么药?”夏满堂说的更明白了些。
秦钟磬张了张嘴,“啊……是,是吃了药,药方在这儿……诶?药方呢?我分明放在身上的?”
他翻遍了身上的口袋,却并没有找到药方。
站在门外的秦良玉看了罗氏一眼,罗氏却低着头,并没有看她。
“药方找不到了,先前的大夫说,小儿是受了惊吓,惊风之状。”秦钟磬让罗氏描述了那孩子的症状。
夏满堂饶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如今症状已变,但以我经验判断,先前这孩子的症状,也并非处处都与惊风症吻合。”
“是那大夫误诊了?”秦钟磬追问道。
“我给孩子行一道针,再开些药来,一碗水煎成半碗,早晚一次,服两日就可痊愈了。”夏满堂似乎并不想对先前大夫的看诊多做评论。
大夫之间,似乎颇有忌讳。
他不知道秦钟磬和秦良玉父女两个,还为此别着劲儿。
夏满堂给孩子行针的时候,罗氏就站在一旁,那细长的银针一点点捻入孩子稚嫩的皮肉,看得她心惊肉跳,几次都险些惊呼出来,让他住手!
可她还是忍住了。
夏满堂行了针,秦家坤就口吃清晰的说了句,“渴,要喝水。”
他的眼睛也张开了一条缝。
秦钟磬长松了一口气,忙不迭的叫罗氏给孩子倒水,他自己更是怜爱的把孩子搂在自己怀中。
秦良玉站在门外,一动不动的看着。
她的阿爹是个慈父,从不打骂她,就连有此她顽皮,摔坏了阿爹的七弦琴。阿爹也只是摸摸她的头,轻轻叹息了一声。
如今这样的慈爱,却全都给了别人。对她,甚至连一丝信任都没有留下……
秦良玉皱着眉转身就走,她原本是要等着爹爹出来,质问他,夏大夫的诊断,可叫他信任她了?
他可相信她从来都没有吓唬过那个孩子了?
可忽然,她觉得没有意义了。
问不问,都没有意思了。
“玉儿,你送送我?”夏满堂从后头追上来。
秦良玉往他身后看了看,失落的回过头来,低声道,“我爹他。没送你啊?”
“我没叫他送,那孩子吃错了东西身体亏空,一会儿还会睡过去,让他多陪陪……”夏满堂止住话音,担忧的看着秦良玉。
“我没事。”秦良玉笑了笑,“你看到了……那是我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大陈的男人多半会这样吧?我只是没想到我爹也会这样。”
她说完,咧开嘴努力的笑了笑。
夏满堂停住脚步,轻叹一声,“当年秦叔叔和你娘感情很好的,他必是有他的无奈。”
秦良玉重重的点头,“是啊,人都有自己的无奈,谁也不能用自己的标准勉强别人。我知道的。夏大夫不用安慰我。”
夏满堂定定的看着她,心里似乎有许多许多的话,可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憋了良久,“胖虎他……他报名要从军了。”
“他的伤好了?”
“好的挺快的。”夏满堂看着秦良玉,脸面微红,“你们的婚约……”
“没有了。”秦良玉笑了笑。
夏满堂也笑了起来,天边的烟霞落了他满目,极其美好。
“跟我这样的人有婚约,只能拖累他。”秦良玉轻声说。
夏满堂笑不出了,“玉儿,你很好,别……”
“谢谢你,夏大夫。”秦良玉抬起头来看着夏满堂。“你说得对,我很好。谁都有他的无奈。我就送到这儿了,回去看看我阿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