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静忠闻言也是一愣,他愕然看着梅娘子。
“昨晚那人又去廖家,结果被廖家人抓住了!”梅娘子似乎嫌刚才那一句还不够刺激,又补了一句。
凉亭里的气氛一时间全然变了。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绷得紧紧的。
李静忠不由站起身,缓缓踱步到凉亭边上,他转过身去,背对着秦良玉母女,目视湖水假山。
当看不到和自己对立的人脸上神情时,就会叫人觉得更为焦虑紧张。
李静忠负手而立,背在身后那只手上把玩着一串念珠。
铃铛盯着他的背影,眯眼细看。
忽而恍如有一道光划过她的脑海,她立时握住了秦良玉的手。手劲儿大的秦良玉险些惊呼出来。
“是他!”铃铛在秦良玉耳边用不能再小的声音说道,“那天晚上打坏了花,打伤我的人就是他。”
秦良玉愕然看向铃铛。
不是李静忠派旁人去,而是他自己亲自去的。
铃铛迎着她的目光,重重的点了点头。
秦良玉立时又看向母亲,阿娘贸然来了李府,又毫无预兆的说出这些来,岂不是羊入虎口自寻死路?
“廖家抓住的那人,他怎么说?”李静忠回过头来问道。
他的声音冷冰冰的。但他脸上却带着妖冶的笑,他眸中像是开尽了桃花,明媚艳丽。
“那黑衣人招供说,是李大人派他去的……”
“阿娘!”秦良玉低呼一声,阿娘真的是疯了么?
“哦?本官?”李静忠笑的更灿烂了。
“是,可是小妇人以为,八皇子的可能性更大些。”梅娘子这回没犹豫,连语都微微加快,“为什么说八皇子的可能性更大呢?他将嘉兰送到廖家,让人看起来,好像是他想借着嘉兰和廖家走的近些。可这不过是故布迷阵罢了,一盆花而已,且还是他请廖家帮他照顾花,能借着一盆花走的多近呢?
其实他真正的目的,乃是为了让廖家疏远旁的皇子,以达成他的目的。嘉兰花被打坏,廖家难以向八皇子交代,自然恨极了那打坏花的人。
这时候八皇子站出来,宽容的原谅廖家,廖家人自然会对他感激不尽。不过是一盆花而已,既能让开国功臣厌恶了旁的竞争者,又能对他感激不尽。这是不是一个非常合算的买卖呢?”
秦良玉愕然看着阿娘,她心里简直佩服的五体投地。
阿娘一张嘴,生生把红的说成黑的。若不是她昨晚亲自催眠了那黑衣人,刚刚铃铛又告诉她,第一次动手的人就是李大人本人,她几乎都要相信阿娘说的话是真的了!
可是这样说有什么用吗?
李大人他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岂会不知道?阿娘就算颠倒了是非黑白,也骗不了李大人自己呀?
“梅娘子的意思是,八皇子故意抹黑本官,他在后头装好人?”李静忠笑得灿烂。
“没错。”梅娘子稳稳点头,眼睛不眨。
李静忠眯了眯眼,他盯着梅娘子看了片刻,“这是梅娘子的意思?还是廖家的理解?唔,倘若是廖家人这么想,那今日来我李府之上,梅娘子当用的是廖家的名帖了吧?”
这是问,是廖家要和他李大人结盟,还是梅娘子自做主张吧?
秦良玉皱着眉头,把事情在自己心里反反复复的捋了好几遍,才明白今日阿娘冒险来,又说了这么一番话的意思。
其实,事实真相是怎样,彼此心里都门儿清。但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彼此的目的和态度。
李静忠这问题,就是在试探梅娘子背后有多大的实力。
然后他才会决定,要不要和梅娘子合作。
秦良玉急的在自己脑海里分析着。
以她的人生阅历,和有限的脑力,她只分析出了这么些弯弯绕绕来。
“李大人真是明察秋毫,我的确代表不了廖家。不过我既住在廖家。自然也是彼此休戚相关的。”梅娘子微微一笑,“而且李大人应当听说了,廖家这些日子在鹿邑,可是备受关注呢。”
“这倒是不假,圣上都指使不动的国师,竟两次出入廖家。刚回到鹿邑就被封了太医院院的夏大夫,唯一嫡子也去廖家登门拜访。”李静忠眯眼笑了笑,“自从夫人和秦姑娘住进廖家之后,这疲软的开国功臣家里,一下子光芒万丈了呀?”
梅娘子微微一笑,“所以大人觉得,我适才的话有几分可信?”
李静忠沉默了一阵子,他提步在凉亭的圆桌旁坐下,“恕我冒昧,八皇子乃是惠妃娘娘的儿子,惠妃娘娘入宫这么久了,一直享有盛宠,连皇后娘娘有时都要被她压过风头去了……夫人刚来鹿邑,怎么会对八皇子这般防备呢?”
梅娘子的手指缓缓收紧,她眼睛里渐渐弥漫上一层恨意。
秦良玉立即搭手在母亲的肩头,她在心中默默哼唱着一舒缓的歌。
至于这样有没有用,她全然不知,不过是本能驱使她这么做了。
梅娘子的情绪渐渐平稳下来,是不是秦良玉这般举动的作用,谁也不知道。
“李大人年轻,一二十年前的事情,不知道李大人是否听说过?”梅娘子缓缓说道。
李静忠微微颔,“愿闻其详。”
“怀宁梅佳氏,李大人知道么?”梅娘子不答反问。
李静忠表情一怔,脸上有些不解。
梅娘子苍凉的笑了笑,“人总是这么健忘,当初梅佳氏何等大族,如今不过是遇难没落一二十年而已,就被人忘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