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儿领着少年进门,小心着道:“就在这窗边上吧。今日有雨,好多人都踏青去了,我们东家和几个伙计也去了,就剩我一人打扫。”
“那岂不是太不公平吗!”
侍儿无奈道:“谁让我总多嘴呢,今日被罚背店规一千遍,以后再不敢乱说话了。”
少年好奇道:“你说了什么?”
“我昨天同隔壁布庄的伙计聊天,他说咱徐州城张员外的棋很是厉害,还有李州长的棋无人能敌,还问我们棋馆可有人坐庄,我说我们的庄家东家是同一人,他便问,有财又有才的棋手可不多见,你们东家棋可入品了?我就说,不是吹,李州长张员外的棋跟我们东家比,屁都不是。然后就被小团子告密了,东家便毫不留情的给众人放假,剩我一人。那小团子可恶至极,哎,不说了,越说越气。”
少年点头道:“私下告密之人确实可气!不过你也有不是,那李州长,张员外与你有仇吗,还是你见过他们的棋艺?怎能随意贬低旁人的棋!平心而论,但凡爱棋如命之人,纵然棋艺稍逊,只要不是恶人,我们都当视为同道,天下棋手,无论国界,都是一家嘛,你如此评价属实太过分了,罚你也是应该的。”
侍儿摆了棋盘座子,道:“小的不敢怨,也认罚,不过像您这般眼界心胸,倒和我们东家有三分相似,只要是爱棋之人,不管他是当官的还是要饭的,在我们这里都是一样礼遇。唉,是猜先,还是让先?”
“让你先!”少年道。
“承蒙关照,那不客气了。”侍儿第一手大飞守角,笑道,“在敝馆内,人无三六九等,棋却分三六九品,开始小的还不习惯呢,小的见了锦衣华服之人,总想点头哈腰,见了乞丐又忍不住鼻孔朝天。现在琢磨着,还是东家心地仁慈,眼界高远,你想,人要是分了三六九等,那在下边的便不能像人一样活着,久而久之,都忘了做人的快乐,那活的什么趣儿。”
少年看到并不多见的大飞守角,略感惊奇,又调笑道:“你还不是下人?难道你还找到了活着的乐趣?”
“小的虽是下人,可吃住,与东家是一样的,他讲道理,不拿身份压人,因此小的也不觉得自己是下人。”
在角地走了十多手棋后,少年越心惊,敛起笑容,试探着道:“你这大飞守角不多见,看起来很有些来头。”
“你好眼力,我们东家最擅用这一招,我们这小店里的厨娘都知道,只不过因为变化太多,他们都不敢用,就我敢。”侍儿自信的拍拍胸口道。
“敢问贵东家尊姓大名。”
“姓楚……”
少年豁然起身,惊喜交集道:“是不是叫褚嬴。”
“嘘!不是,你怎么反应那么大!”侍儿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少年坐下道,“这个名字也不能提。你想错了,是楚国的楚,不是那个褚。”
少年颓然落寞,怅然若失,继续下棋,可是看着棋盘上的棋子,忽然又眼放精光,自说自笑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少年摇摇头,忽然心情大好似的,天真爽朗笑道:“没事没事,下棋!”忽而又觉难为情道,“小哥,我想收回适才说的话。”
侍儿见他一会儿惊讶,一会儿欢喜,疑惑不解道:“什么话?”
“就是我说要踢馆,赢你们这里最厉害的人,现在我知道了,我赢不了他。”
侍儿笑道:“嗨,我还以为什么呢,你当然赢不了他。”
“可是,我还是想跟他下,只是下棋之时,我又不想让他看到我是谁。”
“为什么啊。”
“我跟他认识,以前输他好多盘棋,许久不见,也不知,能不能与他稍稍接近,他若知道是我,肯定不当回事,你只说,我是来踢馆的,棋十分的厉害,再随便编个由头,说我丑,或者有恶疾,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