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个白导,也要去么,这个傀儡导演!
应,还是不应他?
拿着电话,看着熟睡的遇春。他孩子般睡着,脸却暗哑无光。这,还是我初初上岸时遇到的那个英俊的男儿郎吗?
不,不,已然不是了啊!
抽刀断水。
我,得,离,开,他!
于是答应了齐天乐,明天就跟了白原去北京。挂了电话,跪在遇春的身边,把他的丝轻轻抚摩,一根一根,都曾是杜十娘手下的水草,恩爱里波动过的呀。遇春,我走了,你会好点的,让我走吧。
眼泪两颗。一夜无话。
第二日果然白原打来电话,说下午两点的飞机。我和遇春说了,他万般不舍,但也不想阻了宝儿的前程,还强作欢颜要去送我。于是告别孙富,别了素素,依依不舍的和遇春在机场抱了又抱,直怕再也无抱的日子,那白原一个劲的催,孙小姐,别缠绵了,小心误了时间。
误了时间?
阴阳相隔本无时间。
但推开他,走出他的怀抱,不回头,回不得,怕这只多情鬼再哭。
更怕看他红热的眼眶,画框似得,镶了两汪欲流不流苦痛的湖泊。
走。
走啊,我是一只鬼啊。
罗带同心结不成。
江头潮已平。
我是只是一只鬼,只有皮,无有心。
而柳遇春,他也转了身,龙行虎步的向门外走去。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深知齐天乐的实力,这一去,孙宝儿回来,不知道可还会不会是他的人?
但他爱她,就让她一个人飞行。
因为,那是她要的命运。
恍惚间,六百年前,他就这样看过这样的场景,他爱的女子,从楼梯上缓缓的下来,千万种风情,他都眼睁睁的看着她给了另一个男人。
不。
他,不要这样的重演的命运!
他转身,他跑了过来。却迟了,命运就在几秒中买卖成交,签了合约,一如妓女的卖身契,需千赎万赎。
我这只鬼虽未回头,但看见了,知道了,上了飞机了。皮骨冷到极处,无法打惶恐,问白原要了剧本来看,却是当初说定的那个凄凉故事。
话说有一闺秀,长的美,一日春游,风有情,脸无辜,面纱吹落,那美让一个男子偶然看见了。这一看了不得,那男子央媒来说,可她早许配了人家,怎么可以嫁了他的?于是红罗帐里,她正做着女儿家家的梦,却被牛角尖刀刺进了胸,生生溅了一脸的血,她的心也让人摘了。她的魂魄满脸血污,面目看不清了,且胸前露出个大腔子,血窟窿,滴了一路的血,往奈何桥去。她伸手和那孟婆掏一碗汤喝,孟婆叱她,冤死鬼,不在名册怎么就来了?这汤有的数目,不是什么鬼都可以喝,快快回去,把那心找回来再说!
原来喝那汤,也要在名在册,有资有格。
于是她一路的找来,却不知是谁掏了她的腔子,她见一只魂魄就问,你见了我的心么?你见了我的心么?......
杜十娘无心,知无有的疼的。内部无肝无脏,无血无肉,真真的空空如也,空穴来风,就连那白骨上的人皮,也不过是徒托空言,空中楼。
——再怎样的美,媚,我也变不成一个人!
她一路找来,好不容易找着,是那男子,他强梁的摘了她的心,拿回家裹了喜帕,通了风,日日白日烧香上供,夜里掖在被窝和他一同睡了。她想索了回来,却看他举止奇异,对着那心喃喃自语,才慢慢晓得,他这样子,原是因为爱呵,他爱她,得不到她,便把她的腔子剥了,取了她的心了,那样她就和他在一起了。
她被感动。
这个世界除了爱情,还有什么能让一个女子或者女鬼更感动的?他剥夺了她的生命,她原谅了他。可取心的日子也不取了,错过了投胎的日子,且夜夜魂魄附那心上,和他抵死缠绵,无休无止。本以为就这样为鬼也是快乐,可后来他娶了个女人,那女人让他把这心扔了,他就真真的扔了!
——呀,杜十娘看到这也却晓得,他之所以扔了她,不外是她无论是人是鬼,他已得到了,厌倦了,审美疲劳了。
爱情,女人,也不过,如此,罢了。
从此她的魂魄无依,却终伤不了他,他的阳气太盛,而她的阴气不足抗衡。于是等了三百年,她终于遇到他,他转了胎投了世,是太原王生。而她画了一张人皮,披着它,与他接近,这次她是来索命,要他还心。可是等了三百年了,遇到他,又不忍下手,忍不住与他上床,忍不住与他恩爱,忍不住,忍不住......忍不住最后又爱上了他,而他知道她是一只鬼,居然叫了道士来,要收她的魂魄。于是她挖了他的心,血从指尖滴答而下,她美丽的人皮脱落,她拎着那心,自己把魂魄投入道士的法器中。
——呀,永不生。
永不生,她还是带走了他的心。
因为她要他的心,要把它据为她独自所有。
杜十娘看的皮骨冷,这陈编端的春秋法,鬼魂知音,人与鬼皆写的入木三分。他,他,他可别把杜十娘这只鬼也从皮到骨,看了个分明?
白原却问,写的好么?
当然......好。
爱欲情仇,人鬼皆喜喝的毒品。饮鸠止渴,渴可止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