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看我,眼光一如篝火,灼灼燃烧,洞悉一切,把黑暗燃尽。说,不谢,杨小姐,你不太愉快。声音轻柔,直抵灵魂,
我的心猛的一酸,他是明白我的人。
我不要别人明白,我的行业不需要理解,理解于我是一种奢侈品。
我惟有快快收敛要汹涌而出的眼泪,我再怎么悲哀也不能靠在一个日本老人面前贩卖眼泪为生。
于是第一度地穿好心理盔甲,进行自嘲,不愉快?哈,我比较伟大,爱顾及人类的心灵,我觉&1dquo;没有几个人是真正充满善意的,明白这一点让我深感悲哀”。
我这话同时提醒他,我对他的好心和礼物一样怀有戒心。
他摇了摇头,那也不是不愉快的理由。你不愉快的样子并不十分好看,你还年轻。
呵,倒是个直接的日本老人。
我继续自嘲,我不要太完美,&1dquo;绝代佳人不会给人留下想象的空间”。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想留点空间给欣赏的人。
他笑了起来,眼角有皱纹如两尾金鱼的尾巴似得,游弋而出。他是真的老了,还是我离他太近?
你说话真有意思,你喜欢普鲁斯特?他问。
呵,遇到行家。
他知道我前两句话里,各有半句来自那位书写伟大之作《追忆逝水流年》的作家。
我点头,是的,他的书是如歌的行板,有轻音乐的美感。我还喜欢一位日本作家的书,他叫山口牧斋。
说着我打量他的表情。
他无动于衷。
他说,我也喜欢普鲁斯特的书,他的书需要静下心来读,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快餐食品,包括读书也是这样,想不到你的品味倒是不俗。
呵,闭口不谈山口,还隐形地将我赞美,是山口牧斋的风度。
我笑着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我不年轻,我很老了,这儿,老的起了皱。
他疑惑,眼睛一眯,黑瘦而长的手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比我的还老?
当然!我笑了起来,心的年龄不按时间步骤,我的心老的像核桃,那皱纹数也数不清楚。
不,他摇了摇头,据我刚刚和你交谈,你有一颗坑坑洼洼地球一样丰富多彩的心。那不叫老,那叫历史,年轻人。
呵,这样的话,我喜欢。这位日本老人,不是招人嫌的角色,他有他的魅力,一如他的文字。他不是个不好的日本人,他送的礼物,我应该归还于他。
谢谢你的礼物,我说,可是那些礼物我不能收,山口先生。
什么礼物?他蹙眉问。
就你派铃木贵子送来的那四样礼物啊!
贵子?!他惊异的问。贵子怎么会&he11ip;&he11ip;说了一半,话却一转,我没有送礼物给你,杨小姐。
我吃一惊,那么你不是山口牧斋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