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素英还在嚎哭,但她是个色厉内荏的,到底也不敢再骂什么。反倒是阮素清的眼皮子重重一跳,阮芷秋分明话里有话啊。
好在老夫人暴跳如雷,已经咆哮着让人先将阮素英拉出去了。
老夫人靠在榻上揉着心口,气得对田氏大骂:“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连亲祖母都敢伤,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
田氏跪在地上痛哭不已,膝行往外爬,却也知道拦不住那些个婆子,整个人都六神无主。
阮芷秋看了她一眼,抬头去看在一旁跪着一言不的阮素萍,刚好阮素萍也看了过来,二人目光相碰。阮芷秋从她的目光里面,看出了祈求。
片刻之后,阮芷秋转身走到老夫人身边跪下:“祖母莫要生气了,气坏了身体可不值当。祖母的腿受伤了,还是赶紧让大夫替您瞧看才是。”
今日阮芷秋给阮家长脸,而且刚刚危急关头还救了老夫人,故而老夫人现下对阮芷秋十分满意,听她这么说,只觉得她才是自己最贴心的孙女。
“还是你贴心,让何大夫来给我看看吧。”
阮芷秋起身去请府医,走到田氏身边便道:“二婶,祖母身体不适要看大夫,二婶便莫要在这里哭哭啼啼惹祖母不快,出去吧。”
田氏还没反应过来,阮素萍对着老夫人磕头“祖母,孙女这便带母亲下去”,便起身拉着田氏出去了。
外面什么光景,阮芷秋没有在意,她安静的坐在老夫人身边。
阮素英最终会如何,还要看阮俊辉与阮俊哲的决定。但是阮俊辉这个人,平日看着和蔼,对家中女郎都还算是不错,那是因为女郎们一个一个长大了,可以替家族联姻,替阮俊辉的仕途带来帮助罢了。
如今阮素英在外作恶,被京城书院的山长与和奉公主查出来了,即便没有对外宣告,但世家里头哪一户没有点子本事?这点事情各家都清楚得很。
故而阮俊辉现下,对阮素英恨得要死——不是恨她对付自家姐妹,而是恨她叫阮家在外头丢了脸,又怎会对她好呢?
而阮素英的父亲阮俊哲,那是比阮俊辉还不如的人,整日里花天酒地,回府对田氏母女是非打即骂,哪里会在意阮素英的将来?
阮芷秋等老夫人歇下了才离开,却没有去芳华院,而是往前头水榭处过去。夏夜的水榭略有凉风,倒是舒坦许多。
水榭旁的假山下,站着个人,正是阮素萍。
见阮芷秋过来,阮素萍松了口气,立刻走过来行礼:“二姐姐安好。”
“不必如此客气。”阮芷秋说道,“你约我来,有什么事情?”
“二姐姐果真聪明,我不过一个姿势,二姐姐便知我是约你相见。”
阮芷秋摇摇头,与她一道在假山后面的石凳上坐下:“你不必与我这样客气,我肯来,是因你曾让人提醒过我,我这人恩怨分明,不愿欠人人情罢了。”
阮素萍知道她的意思,是并不打算管阮素英的,她心内苦涩,可又不得不厚着脸皮与她商量。
“我身无所长又体弱多病,但自幼喜好读书,也略有两份见识。若是二姐姐愿意,我愿受二姐姐驱使。”
阮芷秋看了她一眼,这个五妹妹对她亲姐姐,倒是真心实意的好,只可惜阮素英配不上这样的好。
“你如此为她,她也未必领情。”
“可她毕竟是我姐姐,我们一母同胞。”阮素萍语气平静,“若我不管,这辈子都无法心安。二姐姐,如今我别无他法,只能来求你……”
“你别无他法吗?”阮芷秋冷笑一声,“你有办法的,可以去求祖母,可以去求你父亲,可你偏偏选择来求我,是为什么?”
阮素萍愣了愣。
“是因你知道,若是要求他们,你得用很多东西去交换,你的见识才华他们都不在意,在意的是你能不能给他们带来利益。十五岁的女郎,能有什么利益?无非是姻亲罢了。你不愿意,所以来求我。“
阮素萍一颤,低声说:“不错,我不愿意。”
“可我,也不愿意。”阮芷秋淡淡道,“阮素英三番四次伤害我,我没有主动动手,已算是仁慈了。她自作自受,却还要我救她?你觉得可能吗?”
她上前一步,冷冷的看着阮素萍:“而且,你觉得你的那些聪明,我看得上?”
说罢,她也不再理会阮素萍,转身就走。今日来这一趟,是为了前世今生,阮素萍暗地里给她的那一点点援手。
这点恩情算是还完了,她也不会继续纠缠。
阮素萍愣愣的看着她,垂眸咬着唇点头:“不论如何,多谢二姐姐肯来见我一面。但我还有一事,想来二姐姐应当感兴趣。我父亲,并非真的花天酒地之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阮芷秋还是停住脚步,回望她:“你想说什么?”
“我父亲其实一直在给大伯父做事情,他那儿每日都有各方的书信往来,看似只是普通酒友的信,其实里头,暗藏玄机。”
阮芷秋沉吟片刻,若如此倒是能想通了。阮俊辉那样一个冷血的人,对自己的子嗣尚且都能下手,又会有多少兄弟情深?阮俊哲一直在给阮家拖后腿,阮俊辉竟还能容忍?
她早该想到不对劲的。
她回望了阮素萍一眼,这个妹妹倒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聪明,猜到她对阮俊辉并不是真心的。但是,这个消息顶多让她惊讶,没有什么利用价值,除非……
果不其然,阮素萍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我曾……见过一沓信件,并非是大周的文字内容。我……看过,是漠北那边的文字。”
漠北与大周接壤之处是灌江府,便是凌家二舅父驻守的地方。漠北人凶狠,数年进犯大周,是凌家人奋勇抵抗,守卫了大周的安全。
十五年前漠北告降,大周战火得以平息,但并不敢掉以轻心,故而二舅父一直驻守灌江府,就是为了防范漠北突袭——这几年漠北也偷袭过几次,都是小打小闹,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但是阮芷秋记得清楚,前世四年后凌家落败其中一条罪状,便是通敌叛国,里通漠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