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这么个破破烂烂的院子您老咋经营。”
“不说这些了,你先看看账本。”
……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顾老爷倡建会馆时不光在京的重庆籍官员全出了银子,连好几个重庆籍外官都出了几十乃至几百两不等,买下这个院子后还剩八百多两,费二爷应该没贪,接手之后依照会馆规约把八百多两放到一个钱庄里生利。
结果才过了一年,原来的房主跑来找补,就这么先后找补了三次,先后补了六百多两,原来的房主才签了“叹气契”,这院子才真正属于重庆会馆。
不过这是顾老爷等重庆府籍官员早预料到的,会馆想维持下去得靠经营。
照理说不是每年都有会试,也不是每年都开恩科,没有举人进京会试的时候应该跟其它会馆一样租几间房出去,收点租金用来维持。而从账本上看,过去十来年就出租过三次,并且只租出一两间房,其它时间全空着。
而作为会馆事,费二爷可按规约每年领十五两银子。当年结余的一百多两和后来管进京赶考的举子收取的一百多两馆费,有五十多两被先后用来修缮,剩下的早被费二爷领完了,仔细算算会馆好像还欠他老人家四十五两!
韩秀峰挠挠头,苦着脸问:“二爷,您老把账目交给我,我是不是要把会馆欠您老的四十五两给补上?”
“这是自然,我身无长物,你要是不把这银子给补上,来年我连回乡的盘缠也没有。我好歹也是个举人,总不能就这么客死他乡吧。”
韩秀峰可不想掏这个银子,忍不住问:“二爷,咱们这会馆只出不进不是个办法,这么下去维持不了几天,要不把这院子卖了吧!”
“不能卖,别说我们做不了这个主,连吉老爷也不敢说这话。”
“二爷,这个事我做不了,您老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都已经答应了,当着吉老爷面答应的!顾老爷在信里夸你为人耿直敞亮,咋能言而无信。”
旧债没还,又添债!
韩秀峰咋也没想到会弄成这样,又不忍眼前这位老爷子客死他乡,合上账本道:“二爷,要不这样,您老不是要搏一把吗,又不急着走,这四十五两我先欠着,等您老确定要走时我再想方设法给您老凑。”
第一百零四章会馆事(一)
费二爷把账本和一本登记簿交给韩秀峰,喊潘二进来帮着收拾东厢房里的东西,连同堆在堂屋里书一起搬到阳光最好的西边第三间房。他老人家就这么从重庆会馆的事,摇身一变为进京会试的举子,甚至煞有介事地说要按会馆规约交二两银子的馆费,让从会馆欠他的四十五两里扣。
韩秀峰被搞得啼笑皆非,只能硬着头皮当这个二房东,只能稀里糊涂背上四十三两的债。
潘二也很郁闷,跑回来嘀咕道:“四哥,早晓得会这样,打死也不能答应他做啥子事!”
“生米已经被他老人家煮成了熟饭,现在说这些没用。”韩秀峰翻开登记簿,示意他磨墨。
“写啥?”潘二好奇地问。
“我们都不是京籍,全是从外地来的。二爷说官府会按月点卯,酌量分定日期,逐一查照循环号簿,详细诘问,不许容留来历不明之人。所以我们要把姓名、籍贯、来京事由登记造册,然后去找甲长,请甲长录入循环号册。”
“四哥,你认得甲长?”
“我跟你一样初来乍到,哪认得这儿的甲长,先登记上,登记好去找街坊邻居打听打听。”
“这事交给我吧,我认得对门的黄大哥。”
“行,先登记。”
韩秀峰认认真真填好登记簿,让潘二带上五百文钱去找甲长,又去自个儿屋里取出几张从老家带来的信笺,回到堂屋给远在巴县的老丈人写信。
婿秀峰跪禀。
岳父大人万福金安,并向全家老小问好,秀峰于腊月初八抵京,持顾老爷书信下榻重庆会馆……
写好一份,正为琴儿不识字就算专门给她写一封家书她也不晓得啥意思遗憾,外面传来叫门声。紧接着,一个身穿五品文官补服、头戴暖帽的官老爷跟着大头走了进来。
“少爷,这位老爷问我是从哪来的……”
大头话音刚落,刚进来的官老爷就紧盯着韩秀峰问:“你又是何人?”
听口音就晓得是老乡,韩秀峰起身拱手道:“您是钱老爷吧,晚生韩秀峰,字志行,刚从巴县老家来的。费二爷年纪大了,又要为来年的春闱做准备,一心苦读圣贤书,便让晚生接替他照看会馆。”
“你晓得我?”
“费二爷提过您。”
“你刚来就让你照看会馆,这么大事我咋不晓得!”
“费二爷想着跟您商量的,结果等了一晚也没等到您。他老人家心急如焚,今儿一早带晚生去省馆办完印结,就带晚生去吉老爷府上禀报……”
吉老爷都没反对,钱俊臣自然不好再说啥,低头看了一眼桌上墨迹未干的家书,好奇地问:“志行老弟,这么说你也是来会试的?”
“让钱老爷见笑了,秀峰是冷籍,考不了功名,只能捐了个九品巡检,这次是来投供的。没想到费二爷一见着顾老爷的书信,就执意让志行接替他照看会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