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饮正在喝茶,闻言噎了一下。
他无奈道:“谢叔。”
谢迟顿时哈哈大笑:“好好考虑小墨,根据我对谈斯理的了解,他大概率不会阻拦你们在一起,毕竟他也算不上什么尽责的好父亲。不过话说回来——”
“前段时间听说小墨准备留在国内读大学,目标院校还是江大。”谢迟摩挲着
下巴,啧啧惊叹,“你说他是为了谁才选择留下,半途参加高考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们谈家果然容易出情圣。”
路饮不动声[se]地用茶杯遮掩自己的大半张面庞。
谢迟笑得意味深长:“害羞了?”
被谢迟叫去打趣了好久才从他的办公室离开,时间还早,下午三点半,路饮正在思考接下去的行程,路过顶楼的一处休息区,余光瞥见一人斜坐在沙上。
那人坐姿散漫,歪歪扭扭,手捧一本a4大小的杂志,盖住了他的容貌。路饮因为心中想着其他事,匆匆一扫,并未在意,等经过那人身边,一低头,对上了他朝自己看来的漆黑的眼,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泉。
他的脚步一顿。
是白逸舟。
白逸舟手中的彩[se]杂志封面大胆露、骨,刻画着一对同[xing]情侣。他的行事作风果然如传言中那般放[dang]不羁,路饮的目光扫过占据几乎大半封面的白花花的[rou]、体,停留一瞬,很快移开。
他面[se]不改,继续往前走,没走出几步,身后传来白逸舟的招呼声。
“好久不见,路饮。”他把杂志放下,从沙起身,慢条斯理地踱到路饮面前,紧盯他的脸,“还记得几年前我们见的最后一面吗,我最近一直在回想每一个细节,那么多年过去,印象依旧深刻。”
白逸舟十六岁那年。
彼时他已经被谢千千送出国,强制在医院治疗,但收效甚微,过着一段人不人鬼不鬼的生活。他想念宋央,所以某天从医院偷跑,坐上了回国的航班。
飞机一降落在清河,他就猝不及防地迎来一场瓢泼大雨,此时接近一月份,空气中寒风料峭,白逸舟衣着单薄,但浑然未觉,落地后打车直奔宋家。
他浑身湿透,梢滴水,乍一以这副狼狈模样出现在宋家门[kou],简直把几人吓得不行,但宋海宁顾忌他是谢迟亲侄,起先恭恭敬敬地将他迎了进去。
宋央陪他回房换衣服,看着白逸舟[yin][yin]沉沉的脸[se],不敢靠近。无人的地方白逸舟突然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死死盯着宋央的脸,额头青筋暴涨,反复而又固执地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国。”
一遍又一遍。
那是白逸舟病得最严重的一段[ri]子,无论是思维还是情绪全然不像一个正常人,他只想宋央陪他出国,但宋央却被他吓得失声尖叫。
夹杂恐惧的叫声更加刺激着白逸舟的神经,让他双眼顷刻红。
“闭嘴。”他道,“闭嘴!”
眼前视线一片扭曲,耳际嗡嗡直叫,让白逸舟听不到外界任何声音,就在如此混沌的时刻,一道清冽的香气忽然飘进他鼻腔,让他的意识有半刻清明。
白逸舟双眼微眯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闯入他的视野,将他和宋央分开。
未被擦净的雨水沿着白逸舟的下巴流淌而下,一滴滴砸在那人白净的手背,[dang]起[bo]纹,分明是幅赏心悦目的画面,不过只一瞬,怒气在白逸舟胸[kou]高涨。
多管闲事。
该死的。
白逸舟红着眼抬头,只到他胸[kou]的少年穿着一套白[se]毛绒睡衣,微皱着漂亮的双眉,毫无畏惧地和他对视。他手中那杯冒起缕缕热气的水,因为白逸舟粗暴的动作,溢出杯沿洒在他手背。
他看起来大胆无畏,嗓音清冷:“喝热水吗,你应该冷静下来。”
宋央趁着他们说话的间隙下楼喊救兵,白逸舟手中一空,情绪再次失控,他伸手将那杯水打翻在地,踩着满地玻璃碎渣朝路饮走去。他的鞋底碾压过那些碎片,出“咯吱咯吱”恐怖声响,他怒气冲冲,理智全无。
该死的,他现在就想拧断路饮脖子。
他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家伙,望着路饮纤细的脖颈立即产生暴戾的念头,无所谓,他的心里眼里只有宋央,路饮坏了他的好事,就该受到惩罚。
那一夜兵荒马乱,所有记忆对他而言无比混乱,他无法再想起更多细节,回忆在扑向路饮时戛然而止。后来等谢迟出面将他带回家,在医生和药物的作用下,他的情绪得到恢复,又变得跟正常人一样。
曾经有段时间清河的那一晚像梗在他喉咙[kou]的一根刺,挥之不去。
在反复循环的这段偏执的记忆里,白逸舟无比痛恨宋央的背叛和他眼底藏匿着的深深恐惧,直到成年后活生生的路饮站在他面前,一如往常的冷淡眼眸,让他脑海中的一根弦瞬间绷紧,恍然想起那天被他打翻在地的水杯。
啊,是那家伙。
有趣。
也不知道他那次有没有差点掐断路饮脖子,让他面[se]涨红,不能呼吸。
思索至此,白逸舟的嘴角牵起一道恶劣笑容,邪气轻佻的视线上下打量路饮,最终缓缓停留在他脆弱的脖颈。
他常年健身,如今力气早就不是当初能比。
路饮轻轻皱眉,厌恶他冒犯的目光。白逸舟长得很英俊,但他常年气质[yin]郁,五官自带一股邪气,看起来比几年前更加疯,很难让人心生好感。
“你[kou]中的那一晚。”他回复道,“难道是指你疯来找宋央的那个雨天?”
白逸舟短促地出一声轻叹:“啊,答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