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发丝又滑又软,皂角香气,钟应忱从上到下慢慢给她通,通着通着就走了神,只呆望着她。
池小秋先时还不大好意思,可后头他力道轻巧,不由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她这般慵懒的模样,与平时虎虎生风的样子十分不同。倒让钟应忱想起了幼时家里头养的一只大猫,也是一样透白不掺一点杂毛,最喜欢窝在睡榻上让人顺毛,眯缝着眼动也不动。
池小秋脑袋一动,便往旁边一歪,下颌越发尖了。可不过那一半的脸,就在日光下现出玉粉一样白腻的光泽,仿佛勾着一条线,让钟应忱不自觉俯下身去。
他慢慢靠近的呼吸声,让在打盹的池小秋一惊。她方张开眼,钟应忱已经迅速直起身来。
池小秋摸了摸自己头发,却发现还是长长散在肩头,连个纂儿也没窝出来。
钟应忱咳了一声,手上将头发迅速一分,干脆打了两个辫子出来。耳后绕成两个小圆髻,插上两个米珠串出的木兰花骨朵,头一步便动一下,姗姗可爱。
落在钟应忱眼里,怎么看都欢喜。
池小秋只是不大侍弄这些,且下厨也麻烦,却不是不爱好看衣服好看妆容。往旁边大缸里头看看影子,自己也喜欢,便甜甜一笑,道一句:“谢啦!”
没等他动作,池小秋便想起先前钟应忱没答的问题:“怎的薛师傅待你这样古怪?”
钟应忱答得心不在焉:“却是好容易请来的…”
薛一舌过来请他时,本以为钟应忱满口应下——他都愿意引狼入室了,这狼还要他三请四请不成?”
谁知对面这只狼真的就微微一笑:“我便多往店里陪她便是,住在院中多有不便。”
薛一舌恼了:“你没住过?有甚不便?”
“前年之时,我与小秋都还年幼,且无长辈,家境贫寒之时,只能相依而行。眼下都已大了,未定婚约却先行入门,于她名声有碍。”
“无事,你从后门出入便是。”
薛一舌心中酸溜溜的,断没想到还有这样苦心孤诣,要把徒弟拱手送他的一天。
钟应忱反问:“院中不过五间房舍,主屋必定动不得,其余都已住了人,二姨总要来家,女眷的屋子断动不得,我又往何处去?”
薛一舌浊气涌向喉头,噎着道:“费什么话!收拾铺盖!同我住!”
坐看薛师傅落入瓮中,钟应忱舒心一笑,当晚就将床铺搬到了薛一舌外间榻上。
这里正是窗下,一推开便能看见池小秋屋子,可比隔河要方便多了。
他便能常常坐在这里,看对面窗上剪影,猜着她现下是在梳头,还是在卸钗环。
没过几日,才发现这个傻姑娘,连头也梳不好,还要他往首饰店里现学了回来给她梳。
钟应忱只需跟池小秋说上一句:“是薛师傅主动让了屋子与我住。”她便明白了。
池小秋捂着嘴悄悄笑,不敢让薛一舌听见,却不晓得他两个不时轻言细语,早让他看在眼里。
薛一舌见池小秋脸上添了笑,鼻子里慢哼一声,嘴角却不由翘了翘,轻骂一句:“两个鬼头!一个胜一个难缠!”
院里钟应忱却跟她道:“既是店里有人盯着,你一会儿便随我出去一趟。”
池小秋摇头:“不成,后院还有陈家两桌子宴,我不去,怕旁人做砸了。”
“昨儿小齐哥不是说了往后推了?”
池小秋一颗心平素分成四瓣儿,一瓣给了厨下,一瓣给了店里,一瓣给了招牌,剩下一瓣,他还得跟韩玉娘薛一舌甚而是小齐哥惠姐高溪午徐家小姐等等去分。
见池小秋仍是摇头,不放心前堂的食客,他心里头像倒了一坛镇江陈醋。
他倾下身,额头碰了碰她的,不乐道:“便没有旁的事,陪我一遭不好么?”
“我可是托高兄备了一船的东西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