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他有了我。
段某胞妹的婆家,做的是医药的生意,三年前,周森便在其中安插了人,未雨绸缪,这会儿手上早有了他们大把的漏洞。段某的胞妹和妹夫不得不仓促回了国,探视段某时,求爷爷告奶奶地问那许诺到底是何许人也,有人要用她换我亲爱的公婆。
段某在高墙内面壁思过了几年,也思出了些眉目,那会儿就是那场意外的工厂大火,烧了他个措手不及,果然,许诺是那黑手。他说妹妹,你让那人去河北,从前我们给安家家纺供应染色剂的当地负责人,他会给他他要的东西。
那小小的存储器这会儿就在周森那羊绒大衣的口袋里,我摸出来,周森一点儿也不当回事儿地说:“这个你收好了。
“我?”
“许诺是不会对我手下留情了,所以我不在了以后,假如她再对你不利,你也不用留情,尽管用这个和她针锋相向。她会有所顾忌的,怎么说,她也不忍心小执没人照顾。”
正事儿三言两语说到这儿,周森就算说完了。他揽着我,又凑过来看大头贴,沾沾自喜:“明天我们再去拍一组吧,还挺有意思的。”
小执睡足了,站在炕头扒着窗户,我和周森才一进院子,就和他隔窗户相望了。
我没甩开周森的手臂,周森也没松开我。
小执还真不是个一般的孩子,人一般的见了这场景,幼小的心灵早碎了一遍又一遍了,而他,这会儿反倒愈加像个大人了,对周森笑了笑,一招手道出发自肺腑的久别再见的愉悦。
隔着窗户我们闻不到声,但看得到他的口形。他喊了一声:“爸!”
“我去隔壁等你?”我询问周森,打算让他全权做主。
“好。”周森这才松开我。
我又回去了周森的院落,给我妈打了电话。
我也不算太没脑子。小执失踪后,我无疑会是许诺心目中的头号疑犯兼出气筒,所以在临来河北前,我先将我妈送去了庄盛和单喜喜的大hoe里。
单喜喜是举四肢欢迎的,有我妈在,庄盛又不好对她耍流氓了。
单喜喜主动和我妈睡在了一个房间。我妈照我的意思,对单喜喜说,阿姨从前学过中医,有几个永葆青春的穴位,我来给你掐上一掐。
而事实是,那些穴位俗称“爱穴”。
我学着和我妈无话不说。过去的那些年,她年复一年地被我和我爸当作主妇,而其实她也渴求交谈,渴求被我们平等地对待。近来她倒是青春焕发了,无关穴位的事儿。
而事实背后的近一步事实是,单喜喜那天虽说是乖乖地被我妈掐了一番,但后来她戳着我的脑门子:“毕心沁,我会不知道那些穴位是干什么的?得了我这毛病,我还不知道自个儿偷着治治?可你知不知道,那些穴位是让……让伴侣来刺激的?我平时自个儿来就挺不好意思的了,你还让你妈……让你妈给我……哎!噩梦,噩梦啊!”
那一厢,周森也平等地对待了小执。
有个当地牌子的啤酒,三元一瓶,周森每次来,小妹都会给他备上几瓶。他富贵归富贵,但不是只认钱的,他说那个牌子的啤酒的醇香,根本不亚于德国产。
他开了一瓶后,小执抓过瓶起子也开了一瓶。他没拦他。
我在这边只是出于无所事事,所以顺着梯子,爬上了房顶。
望向小妹的院落,我可以看到周森和小执面对面坐在炕上,中间的矮桌上摆着几碟小菜,焦黄的灯泡隐隐闪烁着。那窗户并不通透,我也只能看到大致的轮廓。
我莫名就潸然泪下了。对于周森我一向不悔,有这样一段丝丝缕缕扎根在心窝,盛放在心尖儿的男欢女爱,我哪里还有悔的道理。可委屈总是有的,觉得太难,觉得不幸,不公,尤其是只有这样远远地望着他,耳边连虫鸣声都琴瑟和谐般的时候,那些委屈便势不可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