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不过是在仓惶落跑而已。不过,她的骑术再厉害,也不是南烈羲的对手,他早年学武不说,更是在军营战场摸爬滚打好几年才有如今的武艺和成就,不用多久,他已然就要赶超琥珀。琥珀眼眸一闪,身后的马蹄声靠自己越来越近,压迫的味道愈发浓重,她不认输,马鞭又是狠狠一甩,马儿的速度更快了些,仿佛也急着摆脱身后的追踪。南烈羲拧着眉头,一身黑衣的他,宛若深夜出现的妖物一般肃杀冷沉,他低喝一声,驾着黑马毫不怠慢地赶上前去。两匹马儿,最终平行了。他长臂一伸,却没有抓到琥珀的领子,她头一低,他的手掌打落了她盘发的细致木簪,一头黑发及腰长发,顿时在风雨之中飘扬肆意舞动。她撑大了眸子,望向左手边的男人,顿时血色全无。那一刻的她,白袍翻滚,黑发肆虐,那等漠然的冷傲模样,居然有说不出的味道。白衣黑发,明明是鲜明的对比,却在她的身上,发挥了一股极致姿态。他望着自己右边的女子,大手又是一抓,想要拉住她,很是急躁不悦地低喝一声:“你跑什么?”不跑,难道坐以待毙吗?琥珀在心中冷笑一声,却是勒住马儿缰绳,方向一转,想要远离南烈羲。两匹马儿,继续疾驰在偌大的草场,然后穿越河谷,前面,已然是幽深山林。她眉头一蹙,却不敢丝毫松懈,马鞭再是重重击打上马儿,雨水迷失她的视线也顾不得了。“还不给我停下来!”他朝着她咆哮,已然赶超了白马,蓦地朝前奔跑疾步,横着马身,试图拦住琥珀身下的马儿。“休想!”停下来?他说什么,她就要听吗?琥珀狠狠瞪着他,一把甩开他的手,正在两人追逐动手之际,琥珀因为要闪躲他的关系,一个不小心,纤细的身子蓦地往旁边一冲,她无力维持平衡,却是摇晃着就要摔下马背。马儿嘶鸣声,划过他的耳际,南烈羲眼眸一紧,就在她坠落马背滚下山林的时候,也一同跳下马去,双手一捞。两具身体叠合在一起,速度飞快地滚下去,一黑一白,滚过碎石草木,直到两人都重重摔下崖谷,才算停下来。她的整个人,都趴在南烈羲的身上,琥珀睁眼之后,看到的便是这一副情景。她猝然从他身上爬起来,却是一阵尖利的疼痛从她的脚踝处传来,她微微怔了怔,身影一晃,无力地瘫坐在一旁,想要逃开也无法办到。她的脚崴了,因为滚落撞上石块的关系,如今也破了皮,流血疼着。连走一步,都是万分艰辛困难,更别说跑了,再怎么跑,她怎么跑得过他?她很是气恼,眼看着南烈羲却无恙地起身,朝着自己走来,她的小手摸到了一些碎石子,为了阻拦他可怕的进攻,朝着他的身子丢去。他仿佛对她孩子举动般的反抗不屑一顾,黑衣肃杀,宛若杀手一般逼近。“你不要再过来了!听到没有!”她扬声喊道,警告他,不过这个男人根本就不听她的话,还是用极其缓慢却幽然的步伐,一步步,走向她,仿佛跟以往的每一次,他总是把她逼到无路可退的绝境。左手边突然触及到一块拳头大的石块,琥珀眸光一闪,眼看着他就要朝着她俯下身来,宛若魔鬼的大量。她一咬牙,将手中石块,狠狠丢向他,即便这个地方让自己的视线很是受阻,看不太清楚,但她却猝然察觉,他没有闪开。那拳头大小的冷硬石块,带着毫无圆润的棱角分明,重重打中了他的额头,他的脚步,停顿了一下。那石块,滚落下来,就停在琥珀的脚边。他就维持着那个身姿,没有前进,没有后退,也没有俯下身子,看她。石块上出现的类似红色的纹理,蓦地刺伤了琥珀的眼眸,那是新鲜的血液。她蓦地呼吸一滞,双手撑着自己的身子,抬起头来看他,谷底的月光并不清晰,雨势不大不小,却已然全部打湿了彼此的身躯。她看不透,他此刻的表情。因为看不到,所以他更显得可怕逼人。他的黑发贴在俊颜上,额头一角上,石块的冲击留下来一个拇指大的伤口,血水,并不浓烈并不汹涌,缓缓溢出,混合着雨水,滑落他分明的男性棱角。她的反击,十足的孩子气。当孩子不喜欢一个同伴跟自己玩耍的时候,对于对方的纠缠无法继续忍耐下去的时候,才会用石头丢那个伙伴吧。虽然她也许从未如此对待伙伴,但这种下意识的不假思索的反应,在南烈羲的眼底,却是万分真实,透露她对他的,满满当当的厌恶抵触。他不只是因为石块击中了他,而停下脚步,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即使在没有光明的黑暗之中,他也比自己警觉敏感,他一个习武之人,自然也可以轻而易举避开那个石块,他怎么会没有闪开?琥珀蹙着眉头,如今这个黑色颀长身影就站在自己三步开外的距离,一动不动,宛若木雕泥塑。如今,月光迷离,雨水击打着彼此的身躯,雨水弥漫眼眶睫毛,让她费了力气和眼神,也看不透他的面目模糊。这里是什么地方?琥珀一方面保持着对他的警觉,一方面暗自打量四周情景,他们从山林滚落,这里似乎是个山谷,草木丰茂,如今因为深夜的关系,又在下雨,她根本无法看清楚这里的原貌,也无法找寻到离开这里的捷径。都是他!都是他害的!如果他没有出现,她早就到了家,陪着皇奶奶入睡了。如今她的脚崴了,根本走不了路,更别说天这么黑,也没有一支引路的火把光明,她怎么上去?他何必总是破坏她的人生?她连上官琥珀都不要当了,这样的代价,还不够吗?她冷眼锁着这个俊挺的男人,满心怨怼愤恨。他突然朝着她迈出步伐,她身子一僵,费力在黑夜之中摩挲可以作为武器的碎石子,他却越过她的身子,朝着她身后的方向直直走去。沉默寡言的南烈羲,让人看不透他此刻,到底在想些什么。他走到某一处,双掌放置在那些枯黄的藤蔓植物上,“撕拉”,大手一用力,毫不费力扯下那些阻碍物,一个黑幽幽的洞口,蓦地出现在他的眼前。琥珀听到身后的不小的声响,猝然转过头去,眯起眼眸,才察觉到他渐渐走入那个天然形成的山洞,击打着火石,费了不少功夫,才冒出一小簇火光。他冷着脸,在山洞口生了一把火,拾起一些没被雨淋湿的干脆枝桠,用力折断了,一根根添加到火苗之中。火光,越老越大,在黑暗的谷底,顿时照亮了她的眼睛,也看清楚他的脸,特别是他额头一角的伤口,血肉模糊。她蓦地移开视线,不去看他,却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咬牙,撑起身子,却是没有走几步,又“扑通”一声跌倒了,她的右脚踝实在伤的严重,根本用不出半分力道行走。她心情忐忑又不安,如今正是深夜,这里又万分陌生,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凄惨处境。南烈羲淡淡睇着那个在雨帘中垂死挣扎的纤细身影,抹去额头的血水,黑眸之内一派死寂。她身上的白衣湿透了,因为一路滚下来的关系,失去了干净素白的原貌,看上去也显得脏兮兮,似乎在泥水之中打滚的孩子一般让人不放心。他眸光一沉,将手中的干柴一丢,却是漠然站起身来,走出山洞,长臂一伸,一把拽住她的纤细手腕,把她整个人提起来。“你放开!我不要你管!”琥珀揣测不到他下一步要对自己做什么,忍不住扬声呼喊,希望制止他。他大力将自己拖向洞口,也不顾她的右腿疼痛难耐,几乎是毫不留情的拖行,直到到了山洞,他才松手,把她重重一推。她一个踉跄,身子滑落,瘫坐在洞口岩壁,这里虽然黑幽幽的,但却比外面风雨交加更加安全一些。他说话的嗓音,几乎冷傲到了极点,眸光扫过她苍白小脸,嗤之以鼻。“你想在雨里淋一夜?”他还管自己的死活吗?琥珀冷眼瞧着他,重重皱着柳眉,咬着粉唇,却是什么话都不搭理。火堆发出哔哔啵啵的声响,火光摇曳在两人的眼底,照亮彼此的脸庞,不过火势再大,似乎也很难温暖两人之间生冷的气氛。他就坐在自己对面,将腰带一扯,却是当着她的面,将黑色劲装脱下,因为炎热夏日关系,他里面未着里衣,露出小麦色坚实胸膛,只着黑色长裤黑靴,短暂的沉默着。他将黑衣靠近火堆,神色冷漠地炙烤着湿漉漉的衣裳,却是一言不发,也再没有看向她。琥珀的身子一抖,即使离火堆不远,这山洞原本就有些寒气凉爽,如今她一身湿漉漉,跟落汤鸡一般狼狈落魄,一丝丝寒意侵入自己体内,她牙关打战,却是紧紧抿唇,不让他看自己的笑话。她紧紧抱着双臂,背脊靠着微凉的岩壁,看他没有歹意,只管着炙烤自己衣裳,良久,她才放松内心警觉,望着那洞口之外的夜色迷茫,不禁又在心里叹了口气。这雨什么时候才能停呢,这天什么时候才能亮呢,她什么时候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