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二者皆無所出。
聖上以此為由,立了在世庶子裡年紀最長的四殿下,也就是後來的貞賢太子為儲君,似乎大有對抗門閥之意。
然而崇元二十五年的秋天,貞賢太子自盡,大批科舉出仕的寒門幕賓受到牽連,或誅殺或流放;與此同時,宮中迎崔盧二妃。
想必無論誰生下皇子,都是當仁不讓的東宮太子。
誰輸誰贏,一目了然。
眼見敗局已定,陛下卻忽然招回了他這可有可無的兒子,又許以同為五姓的楊氏女,只怕是心猶不死,獻祭了一個兒子還不夠,如今輪到他做這個棋子。
世族對此的反應可想而知。
就在聖旨頒布後的第三日,李重駿發覺自己的馬車被人動了手腳。
那麼,也好。
既然想讓他死,他便幫他們一把。
馬車出事多少無,哪兒比得上鬧市行刺惹人注目。他以身犯險,尋了兩個亡命徒來演出這場震驚世人的刺殺,既是嫁禍崔盧,進一步激怒陛下,亦是拖延回京,曠出整個冬天來靜觀其變。
若說此役唯一的狀況之外,大概就是她的出現。
而更讓他意外的,是她竟傻到敢來救他。
冬日天短,夜色悄然淹沒了天光。
靜謐中,高騁默默轉身,摘掉身旁戳燈的紗罩,掏出袖中的火石湊了過去。
「不必。」
李重駿忽然開口,太久沒出聲,嗓音低啞。
可火苗已經燃了起來。高騁忙回頭看,就在那燈火寂寂的一剎那,他見李重駿蹙了蹙眉。睫毛淺淡,微微顫動,掩住了深不見底的烏眸。
久處黑暗的人,驟然見了光,總有些不大適應。但李重駿迎著這光,卻仿佛想起了什麼愉悅的事,頓了一頓,問道,
「對了,你可去過林家了嗎。」
他生母姓林,出身長安郊外的獵戶,原是上林苑馴馬的宮人,做了不受寵的才人,生了不受寵的皇子,也並沒有怎麼為母家造福,每年領點撫恤的俸祿過活,依舊是小門小戶。
高騁道:「去過了。在下就按殿下的吩咐和他們說,等回頭殿下進京,過兩個月便把綏姑娘和她那姐姐送過去,就放在他們那兒過活養病,每月從府上撥銀子過去。他們一口便應了。」
李重駿沒說什麼。
他此去回長安,正是路途兇險,前途未卜,先為她尋個長安附近的住處——他外祖家,他拿捏得住,見得到面,又不引人注目,可以省出許多麻煩。
會為她做這些,他自己都感到意外。
這麼個女人,淺薄,沒見識,全是油滑又無聊的小聰明,起初他厭惡得很,可後來,也是同樣的理由,讓他感到些許有。
她跟在他身邊兩年,多少見過他不為人知的一面,留著終究是隱患,到底殺了乾淨。
但他沒殺她,甚至處心積慮地把她藏起來,冒著完全沒有必要的風險,全不像是他的作為。